婴儿时被温热的手臂轻拥,鼻尖是雪后初晴的干净气息,耳边是安稳的哼唱,周身裹着暖云般的柔软。
极寒之地风雪如刀,他意识模糊间被那双带暖意的手揽入怀中,体内紫霄战甲在微光里慢慢弥合裂痕,刺骨寒风都被隔绝在外。
觉海浓雾中,素白身影挡在他身前,剑光闪过,怪物嘶吼与衣袂飘动的声音缠在一起……
“头……好疼……”
逸尘的声音带着颤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他想抓住那些画面,想看清那双抱着他的手的主人,可越是用力回想,脑子就越是剧痛,画面也随之变得更加破碎,最后只剩下一片模糊的白光和那若有若无的哼唱声。
“我好像……见过她……”
他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她是谁?为什么……每次我快出事的时候,她都会出现?”
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封锁着,只留下零星的碎片在脑海里打转,每一次触碰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他明明能感觉到那道身影对自己格外温柔,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可就是想不起完整的过往,连她的容貌都始终笼罩在一层薄雾里,怎么也抓不住。
离渊虚影见逸尘骤然蹲身、脸色惨白如纸,银白灵力瞬间在掌心凝聚,快步上前将灵力轻轻渡入他后心,语气满是担忧:“贤婿,别强撑!想不起来就先放下,强行撕扯记忆只会伤了神魂!”
暖流顺着后心蔓延至四肢,逸尘缓了缓气,声音依旧带着颤意:“可我……明明能感觉到她很熟悉,像是……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亲近。我一定认识她,可为什么偏偏想不起来?……”
离渊虚影收回手,望着他痛苦的模样,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为父之前与她接触时,便察觉她周身的气息与鸿蒙天地格格不入,更像是游离在规则之外的存在。再结合她能渡我克制邪祟的本源之力、还能留下‘多言乱因果’的警示……”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笃定:“为父敢确定,那位仙子,根本不属于这片历史。”
“不属于这片历史?”
逸尘猛地抬头,额角的冷汗还在往下淌,眼中满是震惊,“您的意思是……”
“或是来自过去,或是来自未来。”
离渊虚影指尖灵力勾勒出一道模糊的时间长河轮廓,那长河中隐约有无数星辰沉浮,正是诸天万界的缩影。
“你可知晓,鸿蒙并非与诸天万界同处一境?”
逸尘一怔,抬眸看向他指尖流转的灵力轨迹。
“鸿蒙是真正的至高维度,是诸天万界的‘根茎’,凌驾于诸天之上,对低维世界而言,时间是不可逆转的轴,空间是难以逾越的墙,可在鸿蒙面前,那些低维壁垒不过是薄纸,只要证道混元就能轻易穿梭低维时空,观其生灭如看掌纹。”
他指尖一顿,灵力长河骤然泛起涟漪,似有无形力量搅动维度秩序:“但鸿蒙自身的时空法则,是父神以‘卦’浇筑的。这里每缕时间都缠著天地道则,每寸空间都刻着法则烙印,想在此跨越时空,绝非‘穿梭’那么简单,那是与整个至高维度的规则抗衡,要从‘定数’里硬生生劈出变数之路。”
“她能在鸿蒙跨越时空……”
离渊的目光落在灵力长河中最亮的那点光上,语气里满是凝重,“绝非寻常大能可为。这意味着她的力量早已突破鸿蒙修士的桎梏,甚至能短暂跳出我们所处的维度框架,像高维存在俯瞰低维投影般,看清鸿蒙时间线上的每一个节点,还能精准落在需要她的时刻。”
他抬手拂过灵力长河,河面瞬间浮现出无数重叠的虚影,对应逸尘被守护的每个节点:“更难得的是,她每次现身都精准避开了鸿蒙时空的‘修正之力’。要知道,强行干涉至高维度的轨迹,轻则被道则反噬,重则神魂被时空洪流碾碎,可她不仅做到了,还能用力量掩盖痕迹,这份能与鸿蒙法则博弈的实力,恐怕早已超出了我们对‘强者’的认知。她或许是从过去的某个节点而来,带着未完成的使命;也可能是从未来回溯至此,提前为你扫清劫难。正因她不在当前的历史轨迹里,你的记忆才会对她产生‘排斥’,再加上她或许曾为了护你,用力量掩盖过你们的交集,你自然难以完整记起。”
逸尘怔怔地看着离渊虚影指尖的灵力长河,脑海里的碎片再次浮现。
婴儿时的哼唱、极北之地的暖意、觉海剑光里的温柔……那些画面里的她,似乎永远在“保护”他,从未求过任何回报。
“若她来自未来……那她与我,在未来是不是认识?”
逸尘的声音轻了些,困惑中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她一次次救我,是不是因为……我们在未来有很重要的关联?”
离渊虚影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语气柔和了几分:“这些事,或许要等你真正成长起来,或是等她愿意现身相告时,才能知晓。眼下你只需记住,她对你并无恶意,甚至是你命中的贵人。至于记忆,不必急于一时,该想起的时候,自然会想起。”
逸尘望着掌心残留的、从离渊处渡来的银白灵力,脑海里的刺痛渐渐平息,只剩下那抹挥之不去的素白身影和那若有若无的暖意。他轻轻点头,虽仍有困惑,却不再强行去抓那些破碎的记忆,或许正如离渊所说,有些答案,需要时间来揭晓。
逸尘望着离渊虚影沉默的侧脸,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问出口:“父亲,现在能告诉我您和母亲是怎么决裂的吗?”
离渊虚影的肩膀猛地一僵,叹了口气。
光影流转间,场景从石窟切换到了璃梦仙宫的大殿。
此刻却弥漫着压抑的气息。清芷狼狈地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左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而她惯用剑的右手亦是如此。鲜血浸透了衣裙,显然是刚被人打断了腿与持剑的手。
年幼的清念璃扎死死抱着离渊的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小脸上满是恐惧与哀求:“爹爹!你别打娘亲了!你看娘亲的腿都断了,手也不能动了……”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离渊,又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瞪向不远处的涂妩儿,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格外用力:“都是你这个坏女人!要不是你,爹爹才不会打伤娘亲!你走!我不要你抢我的爹爹!”
说着,她又把脸埋进离渊的衣摆,小手抱得更紧了,温热的眼泪渗进离渊的衣料里:“爹爹,你别要她好不好?璃儿会很乖的,你别丢下我和娘亲,求求你了……”
她一边哭,一边用小脑袋蹭着离渊的腿,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唤回从前那个会把她举过头顶、笑着叫她“璃儿宝贝”的爹爹。
可她不知道,此刻抱着的人,心里正承受着比她更甚的痛苦,每一声“爹爹”,都像一把刀,在离渊的心上反复切割。
离渊垂眸看着脚边的女儿,有不舍,有心疼,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挣扎。
他很快便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神已变得冰冷,他狠了狠心,抬手将清念璃一把推开。
清念璃没站稳,踉跄着摔在地上,膝盖磕在青砖上,疼得她抽了口气,哭声却更响了:“爹爹!”
“你懂什么!”离渊的声音刻意放得又冷又硬,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我和你娘早没了感情,她性子偏执,总想着用仙宫的规矩绑着我,管我见谁、和谁来往,这地方于我而言,就是个喘不过气的牢笼!但妩儿不一样,她不管我,不束我,也不在乎我身边有多少女人。”
他刻意往涂妩儿身边靠了靠,姿态亲昵,像是在刻意刺痛地上的母女。
“我们早把仙宫、涂岭都抛了,只想和彼此在一起。你们……就当没我这个夫君、没我这个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