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零七分，通风夹道里的空气闷得像蒸锅。苏清晏关掉平板电源，顺手把硬盘塞进内衣侧袋。她没动，也没说话，只用手指轻轻敲了两下陈雪的手背。
陈雪喘着气点头，嘴唇发白。
“走。”她说，“换个地方。”
两人猫着腰从另一端出口爬出，穿过废弃的设备间，翻过一道锈蚀的铁门，最后从医院后巷的垃圾通道钻了出来。天还没亮，街边路灯一盏接一盏熄灭。她们拦了辆网约车，报了个离医院五公里外的连锁便利店。
进了店，苏清晏直奔角落的充电区，插上备用机，连上私人热点。她打开加密邮箱后台，确认五份证据包全部发送成功，读取状态陆续变成“已开启”。
“成了。”她低声说。
陈雪靠在货架上，盯着手机屏幕里不断跳动的热搜词条，声音发颤：“真……真的爆了？”
第一条是市纪委监委官网弹出的匿名举报摘要，标题写着《某私立医院五年贩卖三十具流浪者器官》，附图是转账记录与死亡病例对照表。十分钟不到，三家主流媒体公众号同步发布完整报道，微博话题#仁心医院器官黑市#冲上热搜第一。
评论区炸了。
有人扒出赵坤名下七家公司，全是医疗相关；有人贴出三年前某流浪汉失踪案的警方通报，时间正好对上一场“紧急移植手术”；还有境外论坛流出的中介聊天截图，写着“中国渠道稳定，价格可谈”。
六点四十分，卫健委发布通告：成立专项调查组，联合公安对仁心医院突击检查。
八点整，执法车队开进医院大门。穿制服的人直接冲向药房、档案室和院长办公室。财务系统被当场查封，服务器硬盘由技术人员现场拆卸带走。银行同步冻结赵坤及其关联账户，金额超两千万元。
苏清晏坐在便利店塑料椅上，一口一口啃着冷掉的三明治。她看着直播画面里警察破门而入，李娟正蹲在地上砸电脑主机，被当场按住手腕。
“你说他们会认罪吗？”陈雪问。
“不会。”苏清晏咽下最后一口面包，“但证据会让他们闭嘴。”
她打开一个文档，标题是《关键人员行动预测报告》，内容条理清晰：赵坤近期频繁查询境外航班信息，名下有一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私人飞机，预计今日上午十点从本市国际机场起飞；其妻子已在昨夜转移部分资产至新加坡账户；本人护照更新记录显示加急办理了三个免签国签证。
她将这份文件加密后，通过匿名通道提交给专案组。
九点十五分，机场监控显示一名身穿清洁工制服的男子混入货运通道，拖着黑色行李箱走向停机坪。他低着头，口罩拉到眼角，走路姿势略显僵硬。
九点四十五分，便衣警察将其控制。搜身发现防刺背心一件，伪造护照三本，现金三百万元整，另有U盘一枚，内含境外洗钱流程图。
人正是赵坤。
消息传出那一刻，全网沸腾。
李娟在审讯室里试图吞咽藏在袖口的U盘，被监控拍个正着。警察从她办公桌暗格里起获未销毁的纸质名单，上面写着“待处理”“已匹配”“家属已签”等字样。
王浩在家中被捕，手机里还存着一条未发出的消息：“老赵跑了，马上删所有记录。”
他删晚了。
云端备份早已锁定原始数据，修改痕迹一览无余。
中午十二点，央视新闻客户端推送特别报道：《揭开“仁心”面纱——一起特大非法器官交易案侦破纪实》。视频长达十八分钟，展示了完整的证据链——从流浪者失踪地图，到手术记录比对，再到境外资金流向动画演示。
苏清晏的名字没有出现。
但在评论区，一段录音被疯转。那是她接受电话采访时说的一句话：
“我不是英雄，我只是按规则办事。”
这句话被做成表情包，配上白大褂小人举着法条的卡通图，转发量突破百万。
下午两点，苏清晏回到临时租住的小公寓。屋里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台笔记本。她插上U盘，调出原始资料副本，开始整理。
她新建了一个文档，标题是《非法器官交易法律适用指南》。第一行写着：本案涉及《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之一、第三百三十四条、第一百九十一条洗钱罪，以及《人体器官移植条例》第十五条。
她一条条列明证据对应条款，附上判例参考。
门外传来敲门声。
她没抬头，继续打字。
敲门声又响了三下。
她保存文档，起身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两名穿西装的男人站在外面，胸前挂着工作证。
她打开门。
“苏小姐？”其中一人说，“我们是市局专案组的。想请您协助梳理证据材料，明天上午九点，能来一趟吗？”
“可以。”她说，“但我有个条件。”
“您说。”
“我要见陈雪。”她说，“她现在在哪？”
“她在配合做笔录，情绪稳定，有专人陪同。”
“好。”她说，“那我明天准时到。”
男人递上一张名片，转身离开。
她关门，回桌前坐下，重新打开笔记本。
屏幕右下角弹出一条提醒：【境外资金节点追踪程序启动】
她点了确认。
进度条开始加载。
9%。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键盘F键上。那个键的漆有点脱落，边缘微微翘起。
她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按了一下。
F键咔嗒一声，压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