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周宴臣驱车前往了城郊的老旧居民楼——那是张婉婷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是她承受了无数虐待与委屈的地方，也是她养父母如今依旧居住的地方。
居民楼破旧不堪，墙壁斑驳，楼道里堆满了杂物，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周宴臣走在狭窄的楼道里，每走一步，心里就沉重一分。他仿佛看到了年少的张婉婷，背着沉重的书包，小心翼翼地走在这条楼道里，生怕惹养父母不高兴；看到了她放学回家后，还要包揽所有的家务，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稍有不慎就会遭到打骂；看到了她在昏暗的灯光下，偷偷看书学习，哪怕养父母把她的书本撕烂，她也会捡起来一点点粘好，继续努力……
来到养父母家门口，周宴臣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张婉婷的养母，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当她看到周宴臣时，眼神里满是惊恐，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下意识地想要关门。
“别躲。”周宴臣的声音冰冷，却没有丝毫怒气，只有无尽的疲惫与沉重，“我不是来报复你们的，我只是想和你们聊聊婉婷。”
养母的动作顿住，她低下头，不敢看周宴臣的眼睛，声音沙哑地说：“我……我们没什么好聊的……婉婷她……她已经走了……”
“她走了，可她受的委屈，还没被人看见。”周宴臣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房间里狭小而昏暗，陈设简单而破旧，和张家老宅的温馨舒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就是张婉婷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一个没有温暖、没有爱，只有无尽折磨的“家”。
养父坐在沙发上，看到周宴臣，也是一脸的惊恐与愧疚，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宴臣环顾了一下房间，目光落在墙角的一个破旧的小书桌前——那是张婉婷小时候学习的地方，书桌的桌面已经坑坑洼洼，边缘磨损得很严重，上面还留着几道深深的划痕，显然是被打骂时留下的。
他走到书桌前，轻轻地抚摸着桌面，眼神里满是心疼与悔恨：“婉婷小时候，就是在这里看书学习的，对不对？你们撕烂她的书本，打碎她的台灯，甚至不让她吃饭，就是因为她想读书，想考大学，想摆脱你们，对不对？”
养母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忍不住掉了下来，声音沙哑地说：“我……我们不是故意的……家里穷，供不起她读书……而且……而且曼曼那孩子身体不好，需要钱治病……我们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周宴臣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没办法就可以抢走她的高考名额，让她一辈子都活在遗憾里？没办法就可以把她当成佣人一样使唤，对她非打即骂？没办法就可以在她找到亲生父母后，还想着榨干她的价值，甚至帮着张曼曼陷害她？”
“你们不是没办法，你们是自私！是残忍！”周宴臣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眼神里满是愤怒与痛苦，“你们只想着张曼曼，只想着自己，从来没有把婉婷当成自己的孩子，从来没有心疼过她，从来没有给过她一丝温暖！你们知道她小时候有多可怜吗？她饿了只能偷偷啃冷馒头，冷了只能裹着破旧的被子，受了委屈只能偷偷地哭，她甚至不敢告诉别人，她有一对这样的养父母！”
“她十八岁那年，考上了A大心理学系，那是她一辈子的梦想！可你们却被林秀莲收买，把她的高考名额卖给了张曼曼，让她的梦想彻底破碎！你们知道她有多绝望吗？她整整哭了三天三夜，然后默默地收拾好东西，去城里打工赚学费，一边打工，一边偷偷去A大旁听，哪怕再苦再累，她也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
养父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声音沙哑地说：“我们……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对不起婉婷……我们不该抢走她的高考名额，不该虐待她，不该帮着张曼曼陷害她……我们该死……我们该下地狱……”
“现在说对不起，已经太晚了。”周宴臣的声音低沉而悲伤，“婉婷已经走了，她带着一身的伤痕，带着满心的委屈，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她到死都没有恨你们，她只是觉得，或许是自己不够好，才得不到你们的爱。”
“你们知道吗？她临终前，还在担心你们的身体，还在说，希望你们以后能好好地活着，不要再做坏事了。”周宴臣的泪水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怕被全世界伤害，也依旧选择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依旧选择原谅那些伤害她的人。可你们，却配不上她的原谅。”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声音冰冷地说：“这里面的钱，足够你们安度晚年了。从今以后，你们不要再出现在任何人面前，不要再提起婉婷的名字，不要再玷污她的温柔。如果你们敢再伤害任何一个像婉婷一样的孩子，我绝不会饶了你们！”
说完，周宴臣不再看养父母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间，走出了这座充满了张婉婷委屈与痛苦的老旧居民楼。
外面的阳光很亮，却照不进他心里的黑暗。他想起了张婉婷的日记里写过：“养父母总是说，我是个多余的人，要是没有我，他们就能好好照顾曼曼了。或许，我真的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吧。”
那一刻，周宴臣才明白，张婉婷的自卑与敏感，从来都不是天生的，而是被这十八年的虐待与忽视，一点点刻进骨子里的。她用尽一生，都在渴望一份温暖的爱，却直到死，都没能好好地得到过。
“婉婷，对不起……”他对着天空，轻声呢喃，泪水不停地掉下来，“我没能保护好你，没能让你感受到一丝温暖，没能让你知道，你从来都不是多余的人，你是我这辈子最珍贵的宝贝，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被爱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