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的天台辅导，似乎成了两人之间一种心照不宣的新惯例。秋风渐凉，吹在脸上带着明显的寒意，但午后斜阳仍能带来短暂的暖意。
这天，江野照旧磨蹭到放学，心里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抗拒，甚至隐隐带着一丝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期待？他甩甩头，把这种荒谬的念头抛开，单手插兜，晃悠着上了天台。
沈知珩已经等在那里了。他依旧坐在那个背风的角落，夕阳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淡淡的金边。与往常不同的是，他脚边放着一个便利店的小塑料袋。
江野没太在意，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习惯性地拿出皱巴巴的课本和几乎空白的练习册。
“今天讲三角函数的基本关系和诱导公式。”沈知珩翻开书，直接切入正题，声音清冷如常。
江野“嗯”了一声，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扭曲的希腊字母和繁复的公式上。沈知珩讲解的方式依旧高效直接，逻辑链条清晰，但江野听着听着，还是觉得口干舌燥，尤其是当他试图跟上那些快速推导时，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就在这时，沈知珩的讲解短暂停顿了一下。他侧过头，目光在江野干燥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自然地弯下腰，从脚边的塑料袋里拿出一瓶还冒着丝丝凉气的矿泉水，递到江野面前。
“给。”
简单的一个字，没有任何修饰。
江野愣住了，看着那瓶透明的、瓶身凝结着细小水珠的冰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大脑仿佛卡壳，视线在那瓶水和沈知珩平静的脸上来回切换。
沈知珩……给他带水？
这比对方突然解出一道世界难题更让他感到震惊。这完全超出了他对沈知珩行为模式的认知范畴。这个人不是应该眼里只有公式和定理，连吃饭喝水都觉得是浪费时间吗？
“看什么？”沈知珩见他没接，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觉得他的反应不符合流程，“水分补给有助于维持认知功能。你嘴唇干了。”
他的解释依旧理性得近乎无情，仿佛在陈述一个生理学事实。
可就是这瓶突然出现的、带着凉意的水，和这句硬邦邦的“关怀”，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江野心里漾开了一圈圈混乱的涟漪。
他几乎是机械地伸出手，接过了那瓶水。冰凉的触感从掌心瞬间蔓延开，让他因思考而有些发热的头脑清醒了几分。瓶身上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手指，带来一丝微痒的凉意。
他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干渴的喉咙，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舒爽，仿佛连胸腔里那点莫名的烦躁都被浇灭了些许。
“……谢了。”他放下水瓶，声音有些含糊，眼神飘忽着不敢看沈知珩，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悄悄漫上一点热意。
沈知珩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目光重新回到了课本上。“我们继续。刚才讲到，sin(π/2 - α) = cos α……”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平稳如初。
江野握着那瓶冰水，掌心感受着那份持续的凉意，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烫了一下。他低头看着课本上那些原本令他头疼的符号，忽然觉得，它们似乎不再那么面目可憎了。
风依旧吹着，带着凉意。但握着水瓶的掌心，和胸腔里某个角落，却隐隐泛起一丝微弱的、陌生的暖流。
这瓶水，像是一个无声的宣告。
某种坚不可摧的壁垒，似乎正在被一瓶微不足道的冰水，悄然渗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