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让时间变得粘稠而漫长。
林薇躺在病床上,闭着眼,每一根神经却都如同拉满的弓弦。她听着巡逻守卫规律的脚步声,计算着换岗的间隔,感受着这座“医院”在深夜死寂下的脉搏。
李哲医生在傍晚时分又来了一次,带着那种令人作呕的温和笑容,询问她是否想起了什么,或者需要什么帮助。林薇只是蜷缩着,用沉默和偶尔的颤抖回应,完美维持着精神濒临崩溃的假象。
李哲似乎很满意她的“状态”,没有过多逼迫,留下几句无关痛痒的安慰便离开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凌晨三点。
林薇悄悄将输液针头松动(她一直刻意没有让伤口完全愈合),藏在指缝间。她检查了绑在小腿上的匕首是否顺手,虽然知道在监控和守卫面前,它的作用有限,但这是她唯一的武器,能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墙壁那边,记者楚河再无任何声息,仿佛昨夜的联络只是一场梦。
两点五十分。
守卫换岗的脚步声过去,新的守卫似乎停在了走廊尽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巡逻。
两点五十五分。
死寂。连通风系统低沉的嗡嗡声都仿佛消失了。
两点五十九分。
林薇的心跳声在耳膜里轰鸣。她轻轻坐起身,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三点整!
什么都没有发生。
时间仿佛凝固了。预想中的警报、骚乱、任何形式的“信号”都没有出现。走廊外依旧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难道失败了?楚河被发现了?这本身就是一个引她暴露的陷阱?
一股冰冷的绝望开始从心底蔓延。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希望,瘫软下去的那一刻——
咻——!!!
一声尖锐、高亢、完全不属于医院环境的、如同某种工业哨笛的巨响,猛地从建筑深处炸开!声音穿透力极强,瞬间撕裂了深夜的宁静!
是通风管道!楚河成功了!他不知用什么方法,破坏了核心通风系统,触发了某种高压气体泄漏的警报!
呜——呜——呜——
紧接着,凄厉的火警警报被强制拉响!红色的应急灯疯狂闪烁,将纯白的病房染上一层血色!
走廊外瞬间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
“B区通风管道压力异常!”
“启动应急程序!确认火源!”
“封锁相关区域!”
急促的脚步声、对讲机的嘈杂呼叫声、金属门开合的撞击声混作一团!
混乱!这就是他们等待的混乱!
林薇冲到门边,透过小小的观察窗向外望去。走廊里红光闪烁,人影慌乱跑动,烟雾(或许是系统释放的灭火气体或单纯的水汽)开始弥漫。
就是现在!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想办法弄开这扇铁门——
“咔哒。”
一声轻响,铁门的电子锁指示灯,由红转绿。
门,竟然从外面被解锁了?!
是谁?楚河的同伙?陈默的人?还是……另一个陷阱?
没有时间犹豫了!
林薇猛地拉开门,混杂着刺鼻气味的混乱空气扑面而来。她压低身体,如同一条游鱼,汇入了走廊里慌乱奔走的人流中。大部分是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和少数穿着黑色制服的守卫,没人特别注意一个穿着病号服、低着头在人群中穿梭的女人。
她按照昨夜与楚河隔墙敲击时大致确认的方向,朝着记忆中可能是安全出口的位置移动。
烟雾越来越浓,警报声和人们的喊叫声震耳欲聋。
在一个走廊拐角,她差点与一个穿着守卫制服的男人撞个满怀。她心中一惊,正要有所动作,却见那人快速将一个东西塞进她手里,同时压低声音急促道:
“楚河给的!东侧货运通道,快!”
说完,那人便头也不回地冲向了相反方向的“火场”。
林薇摊开手心,那是一张薄薄的、似乎是从某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片,上面用潦草的笔迹写着一个地址,以及一个名字——“老枪”。
来不及细看,她将纸片塞进病号服口袋,朝着那人指示的东侧冲去。
货运通道口,一道沉重的防火卷帘门正在缓缓下降!必须赶在它完全闭合前冲出去!
她咬紧牙关,用尽最后力气冲刺,在卷帘门即将触地的瞬间,贴着地面滚了出去!
冰冷的、带着自由气息的夜风瞬间包裹了她!
她出来了!从那个白色的地狱里逃出来了!
然而,还没等她看清周围的环璄,一束强烈的车灯猛地打在她身上,刺得她睁不开眼。
一辆黑色的、没有牌照的越野车,如同沉默的巨兽,停在她面前不远处的空地上。
车门打开,一个身影逆着光,看不清面容。
是敌?是友?
林薇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因为用力,指节泛白。
她刚刚逃离虎口,似乎又落入了另一个未知的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