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纯白的囚室里失去了意义。只有头顶那盏永远亮着的、散发着冰冷光芒的LED灯,以及李哲医生定时出现的身影,标志着一天的开始与结束。
李哲的治疗温和而“专业”。他不再追问石门村的事情,只是例行检查她的身体状况,偶尔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题,关于艺术,关于文学,甚至关于美食。他试图营造一种安全、放松的假象,一点点瓦解她的心防。
但林薇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她不再试图争辩或质问,只是沉默地配合,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精致人偶。她将所有情绪压在心底,只在眼神偶尔扫过房间角落、通风口或是李哲白大褂上那支看似普通的钢笔时,流露出一丝极快隐去的、属于“林薇”本身的锐利。
她在观察,在记忆,在等待。
那个传递信息的护士再也没出现过,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无表情、如同机器般的护工。
第三天,李哲带来了一个平板电脑。
“总躺着对身体不好,看看新闻吧,了解一下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将平板递给她,笑容温和,眼神却紧紧锁定着她的每一丝反应。
林薇的心猛地一紧。她接过平板,指尖冰凉。
网络是受限的,只能访问几个主流新闻网站。
她点开本地社会新闻版块。
置顶的、加粗的标题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入她的眼中——
《豪门悲剧后续:周淮安之妻林薇疑似精神失常,纵火焚村后于医院治疗期间逃脱,现被通缉!》
配图是她的一张生活照,以及一张模糊的、疑似她在街头狂奔的监控截图。文章详细描述了她如何“因丈夫罪行刺激导致精神崩溃”,在石门村“纵火酿成惨剧(福伯死亡)”,后又从“接受治疗的医院”逃脱,极度危险,呼吁民众提供线索……
颠倒黑白!他们竟然将福伯的死和她的被绑架,完美地扭曲成了她精神失常、纵火杀人和逃亡的戏码!
一股冰冷的怒火直冲头顶,她几乎要将平板捏碎!他们不仅要囚禁她的身体,还要彻底抹黑她的人格,让她成为全民公敌,断绝她一切向外求助的可能!
她猛地抬头,看向李哲,眼中是无法抑制的愤怒和质问。
李哲依旧微笑着,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轻声细语,如同恶魔的低语:“看,林小姐,外面的世界对你充满了误解和恶意。只有在这里,你才是安全的。只有配合我们,才能……澄清这一切,不是吗?”
心理攻势升级了。从营造安全感,变成了展示绝望感。
林薇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腔里弥漫开一股血腥味,才强行将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吼压了下去。她不能失控!失控就输了!
她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再抬起头时,眼中只剩下茫然和脆弱,仿佛被这残酷的“真相”彻底击垮。
“不……不是这样的……”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哭腔,完美扮演了一个被世界抛弃、精神濒临崩溃的女人。
李哲满意地看着她的“表演”,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我们会帮你。好好休息。”
他拿回平板,离开了。
铁门关上的瞬间,林薇脸上所有的脆弱和茫然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和决绝。他们越是要从心理上摧毁她,她就越要活下去!
她躺回床上,大脑飞速运转。那条护士传来的信息——“等待”。到底在等什么?等陈默从外部攻破这里?这太难了。还是等……内部出现变数?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这个房间。通风口、光源、唯一的出入口……一定有某种规律,或者某种可以被利用的漏洞。
深夜,“医院”陷入一片死寂。
林薇躺在病床上,看似睡着,耳朵却捕捉着外面一切细微的声响。规律的巡逻脚步声,换岗时低沉的交谈声……
突然,一种极其微弱、但不同于以往任何声音的“滴”声,传入她的耳中。非常短暂,似乎来自……墙壁内部?
她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几分钟后,又是一声轻微的“滴”。
这声音很有规律,大约每隔五分钟一次,而且……位置似乎在极其缓慢地移动?
不是设备运行的声音,更像是……某种信号?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她脑中形成。她悄悄坐起身,借着窗外(被封死,但仍有微弱光晕透入)的光线,用手指在冰凉的床栏上,尝试着模仿那“滴”声的间隔,敲击起来。
她用长短不一的敲击,代表摩斯码的点和划,发出一个简单的询问:
「谁?」
敲击完毕,她紧张地等待着。
墙壁内的“滴”声停顿了。
大约一分钟后,一种新的、更清晰的、仿佛来自隔壁的敲击声,透过墙壁传了过来!
「邻…居。」
邻居!这囚牢里不止关着她一个人!
「身份?」 林薇继续敲击询问。
那边的回应缓慢而清晰:
「前…调…查…记…者…楚…河。」
楚河?!林薇的心脏狂跳!她记得这个名字!三年前,一位以揭露黑幕著称、获得过新闻大奖的知名调查记者,在一次深度调查后突然销声匿迹,官方说法是因病隐退!他竟然被关在这里!
「为何?」 林薇追问。
墙壁那边的敲击带着一种刻骨的恨意:
「追…查…‘纪…念…品’…太…近…」
他也是因为调查“纪念品”组织才被关进来的!他是真正的知情者!
「如…何…合…作?」 林薇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楚河的回应言简意赅:
「等…待…信…号…破…坏…通…风…系…统…制…造…混…乱…」
「何…时?」
「明…晚…凌…晨…三…点…准…备…好…」
敲击声到此为止,无论林薇再如何询问,墙壁那边再也没有回应,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但林薇知道,不是。
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这铜墙铁壁之下,藏着不止一个想要挣脱牢笼的灵魂。
明晚凌晨三点。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等待终于看到了尽头,而尽头,是一场必须赢得的暴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