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星域中,“虎贲号”如同一个刚刚逃离噩梦的伤者,在寂静的宇宙背景下沉重地喘息。舰桥内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压抑,以及索拉那条断断续续的求救信号带来的新的焦灼。
“确认我们的位置!”铁戈元帅的声音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决断。他不能倒下,至少现在还不能。
导航官飞快地操作着,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元帅,我们被那个亚空间通道抛到了‘繁花星群’的另一端,距离‘翠岚星’前哨站……至少有四次标准跃迁的距离。”
四次跃迁!以“虎贲号”目前的状态,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引擎在之前的逃亡中已经严重过载,能量储备在“万影之都”为了挣脱控制而几乎消耗殆尽,舰体更是伤痕累累,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索拉……”林晓东靠在椅背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在“静谒之殿”中与“认知净化”的对抗,虽然凶险,却也像是一次淬炼,让他对自身意识和“火种”力量的掌控更加精微了一丝。他回想起那个书卷气十足的蓝皮肤学者,以及墨菲斯主管那深邃难测的眼神。“学院遇袭,是‘承影者’干的……我们必须回去。”
“回去?就凭我们现在这艘破船?”一位脸上带着烧伤痕迹的军官忍不住低吼,语气中充满了绝望与愤懑,“我们自身难保!回去送死吗?!”
这话虽然刺耳,却道出了大部分船员的心声。连续的逃亡、战斗、面对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已经让他们的精神和肉体都到达了极限。
“闭嘴!”铁戈元帅猛地回头,目光如刀般刮过那个军官,也扫过所有面露怯意的人,“索拉在我们被围攻时没有抛弃我们!学院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提供了庇护!现在他们遇险,老子做不出夹着尾巴逃命的事!除非老子死了,否则‘虎贲号’就没有‘自身难保’这四个字!”
他粗犷的怒吼像一剂强心针,暂时压下了舰桥内弥漫的悲观情绪。他看向艾琳娜和林晓东:“有没有办法?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艾琳娜快速调出舰船状态数据,眉头紧锁:“常规跃迁绝无可能。但是……”她顿了顿,看向林晓东,“我们之前在‘尘埃之海’和逃离‘禁忌试验场’时,进行过两次超规短途跃迁。虽然风险极高,但证明了理论上的可行性。如果能找到一个空间结构足够‘薄弱’的区域,或许可以再次尝试,大幅缩短航程。”
林晓东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闭上眼睛,意识沉入脑海,与那份蕴含着宇宙结构知识的“火种”数据连接。他“看”到了周围星域的空间引力脉络,大部分区域都坚实稳定,但在某个遥远的、靠近一片小型星云边缘的方向,空间的“张力”似乎因为星云引力和一颗脉冲星的周期性能量冲击而变得有些……“疏松”。
“十一点钟方向,距离一点五光年,那片‘暗影星云’的边缘……空间结构相对不稳定。”林晓东睁开眼,指向星图上的一个区域,“在那里进行超规跃迁,如果成功,可能直接将我们送到‘翠岚星’附近……但失败的话……”
失败的后果不言而喻,舰毁人亡。
“一点五光年……以我们剩余的能量和引擎状态,常规航行过去需要至少两周。”导航官计算后汇报。
两周?索拉和学院前哨站能撑到那时候吗?
“没有别的选择了。”铁戈元帅一拳砸在控制台上,“目标,‘暗影星云’边缘!最大巡航速度!把所有非必要系统的能量都给我转到引擎上!我们要跟时间赛跑!”
“虎贲号”调整方向,如同一个步履蹒跚但意志坚定的巨人,向着那片遥远的星云开始了又一段绝望的航程。
航行的日子枯燥而煎熬。每个人都清楚,他们正在奔赴一场希望渺茫的救援,很可能也是一场自我毁灭。林晓东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舱室里,一边恢复精神力,一边更加努力地消化和理解“火种”中关于空间与能量的知识。他知道,下一次跃迁,他将承担最主要的计算和引导责任。
艾琳娜则忙着利用舰上有限的资源,尽可能地对引擎和空间稳定器进行维护和优化,哪怕只能提升百分之一的成功率。
铁戈元帅则像一头沉默的雄狮,每天巡视着舰船的每一个角落,用他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凝聚着这支濒临崩溃的团队。
几天后,就在他们即将进入“暗影星云”的引力影响范围时,负责监听公共频道通讯官突然接收到一段微弱但清晰的广播信号。信号并非来自学院,而是源自星云内部,一个理论上不存在任何文明据点的地方。
那是一个不断重复的、语调平板的电子合成音:
“……警告……前方星域……‘遗忘坟场’……禁止通行……重复……‘遗忘坟场’……禁止任何形式的……闯入……”
“遗忘坟场”?又是一个充满不祥意味的名字。
几乎在接收到这段警告信号的同时,“虎贲号”的传感器捕捉到,在星云的深处,一片原本黑暗的区域,突然亮起了几颗迅速移动的“星辰”——那是战舰引擎的光芒!而且从能量签名判断,并非“承影者”的风格,更加……古老,更加冰冷,带着一种与这片星云融为一体的死寂感。
它们正朝着“虎贲号”的方向而来。
铁戈元帅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前有未知的拦截者,后有迫在眉睫的救援。他们仿佛闯入了一个更大的、充满敌意的陷阱。
“全员战斗准备!”他嘶哑地吼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决绝,“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去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