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引路人”平静的警告让刚刚脱离虚幻回廊的众人心中一凛。在这片由信息和可能性构成的神秘领域，“代价”这个词显得格外沉重，它可能意味着记忆、情感、知识，甚至是……存在本身。
“虎贲号”依言缓缓靠近那座纯白的“静谒之殿”。殿堂没有实体的大门，当舰船靠近时，前方的白光如同水幕般荡漾开来，形成一个允许通过的入口。内部空间广阔而简洁，除了中央悬浮着一个不断变幻着柔和色彩的光球外，空无一物。
“在此地，你们的舰船将受到庇护，免受外部信息乱流侵蚀。”“引路人”的意念再次响起，源头似乎就是那个光球，“现在，你们可以提出第一个问题。记住，问题需明确，且需衡量其价值。”
铁戈元帅、艾琳娜和林晓东对视一眼。机会宝贵，但风险未知。
“我们想知道，”艾琳娜作为代表，谨慎地开口，“‘清理者’以及那个未知的第三方势力，它们的真正目的和起源是什么？”
这是他们目前最迫切想知道的敌人信息。
光球沉默了片刻，色彩流转的速度微微加快，似乎在检索和计算。
“‘清理者’，乃宇宙底层‘秩序常量’趋向极端化后，自发衍生的逻辑具现。其核心指令为‘维持绝对秩序，清除一切可能导致熵增过快或逻辑悖论的变量’，其行为符合其存在根基，并无‘目的’可言，仅为‘功能’。”
“‘第三方势力’……”“引路人”的意念在这里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人类犹豫的波动，“……其信息受到高阶加密及因果干扰，无法直接读取核心。仅能判定，其为某个早已脱离实体形态、以纯粹信息态存在的远古文明‘观察者’的后裔或仿效者。他们自称为‘承影者’。”
承影者？继承影子的存在？这个名字充满了隐喻。
“他们追寻‘星火’与‘逆熵’，目的并非毁灭，而是……‘掌控’与‘同化’。他们认为，唯有将‘逆熵’变量纳入其绝对理性的观测与控制体系，方能实现最终的‘完美秩序’。其本质，与‘清理者’同源而异途，皆为‘秩序’的奴仆。”
掌控与同化！这比纯粹的毁灭更加令人不寒而栗！他们是想将“火种”变成他们冰冷秩序的一部分！
“那么，‘播种者’和‘园丁’呢？他们又是什么？”林晓东忍不住追问。
“此为第二个问题。”“引路人”平静地回应，“需支付相应代价。”
“什么代价？”
“关于‘播种者’与‘园丁’的完整历史，其价值等同于你们其中一人，自诞生至今所积累的全部‘情感记忆’。”
全部情感记忆？！这代价太过残酷！失去所有喜怒哀乐，所有爱与牵挂，那还能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人吗？
众人陷入了沉默。这个代价，他们付不起。
“能否……换一个问题？或者，只询问部分信息？”艾琳娜尝试着讨价还价。
“可。”“引路人”似乎很好说话，“若只询问其核心宗旨，代价为……你们舰船能量储备的百分之五十。”
能量储备的百分之五十？！“虎贲号”刚刚修复，能量本就不足，失去一半，他们将彻底失去机动和防御能力，在这片诡异空间里无异于自杀！
“我们……需要商议一下。”铁戈元帅沉声道。
就在他们权衡利弊之际，林晓东胸口的烙印再次传来悸动。这一次，并非警示，而是一种……强烈的渴望与指引！目标直指“静谒之殿”深处，那片看似是墙壁，实则流淌着更加浓郁信息流的区域！
同时，他脑海中那份“火种”数据，自动分离出一小段关于“信息共鸣”与“知识追溯”的基础原理，仿佛在提醒他另一种获取信息的方式——不通过提问和支付代价，而是直接与这片信息之海进行“共鸣”，自行寻找答案！
但这无疑更加危险！如同一个不会游泳的人直接跳进大海，随时可能被浩瀚的信息淹没、同化！
林晓东看着同伴们凝重的表情，又感受着体内那股难以抑制的探寻冲动，一个念头逐渐清晰。他抬起头，对“引路人”说道：
“我们放弃提问。我想……尝试自行感知。”
“引路人”的光球似乎闪烁了一下，意念中听不出喜怒：“可以。但需提醒，未经引导直接接触‘万影’信息流，风险远超提问。你的意识很可能被撕裂、冲刷，或永久迷失于无穷的可能性之中。”
“我明白。”林晓东深吸一口气，走向那片流淌着信息流的墙壁。铁戈元帅想阻止，却被艾琳娜轻轻拉住，她看着林晓东坚定的背影，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担忧，但也有一丝理解。
林晓东将手按在那面由纯粹信息构成的“墙”上。
刹那间，天地倒转！
他感觉自己不再是站在殿堂中，而是被抛入了一个由无数流光、画面、声音、意念构成的、狂暴的漩涡！无数文明的兴衰、无数个体的悲欢、无数知识的碎片……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意识！
他看到了“播种者”在荒芜星球上播下文明种子的瞬间；看到了“园丁”在战火中抢救文明数据的悲壮；也看到了“承影者”的先祖如何抛弃肉体，融入冰冷的信息网络；更看到了宇宙深处，那如同背景般存在的、冰冷无情的“秩序常量”……
信息过于庞大，他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随时可能倾覆。他拼命守住脑海中那些属于他自己的记忆碎片——地球的喧嚣、朋友的笑容、艾琳娜冰冷外表下的关切、铁戈元帅粗犷的维护……这些看似“无用”的情感，此刻成了他锚定自我的最后缆绳。
就在他即将坚持不住的瞬间，胸口的“播种者”烙印和脑海中的“火种”同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一股温和而坚韧的力量护住了他的意识核心，并引导着他的感知，向着信息流的某个深层节点探去！
那里……似乎隐藏着一段被加密、被刻意遗忘的信息！
他的“目光”穿透层层阻碍，终于触碰到了那段信息的边缘——
那是一片惨烈的战场，交战的双方，一方是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播种者”舰队，而另一方……竟然是风格与“园丁”序列极其相似，但涂装更加暗沉、充满了攻击性的黑色战舰！
画面的最后，是一个决绝的指令，来自“播种者”的最高议会：
“……鉴于‘园丁’序列第七至第九单元……确认发生‘逻辑畸变’……判定已偏离‘守护’宗旨……现启动……‘断蔓’协议……”
画面戛然而止。
林晓东猛地从信息流中挣脱出来，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大汗淋漓，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园丁”……曾经发生过叛乱？！部分“园丁”单元偏离了初衷，被“播种者”亲自清理了？！
那现在的“园丁”，比如“守林人”，是未被感染的，还是……？！
他抬起头，看向殿堂中央那依旧平静悬浮的光球“引路人”，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这个所谓的“引路人”，它……真的中立吗？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猜想，“引路人”的意念再次响起，依旧平和，却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
“探测到未授权信息追溯行为。触及‘禁忌历史’片段。根据‘万影之都’守则，需对追溯者进行……‘认知净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