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林人”话语中透出的紧迫感,如同冰水浇灭了刚刚因发现“繁花星群”而升起的希望之火。他们还没来得及喘息,更致命的猎犬已经嗅着气味追来了。
“它们还有多久抵达?”铁戈元帅的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根据超光速探测涟漪推算,最多……七十二标准时。”“守林人”的意念波带着一丝数据计算后的冰冷精确,“‘清道夫’舰队配备了更先进的追踪系统和跃迁干扰器,常规隐匿手段效果有限。”
七十二小时!仅仅三天!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以“虎贲号”目前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在三天内逃到遥远的“繁花星群”,甚至连能否摆脱“清道夫”的首次追击都是问题。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艾琳娜急切地问道,“你们的‘黑船’……不能带我们跃迁吗?”
“本单元为‘园丁’执行舰,非战斗或高速运输舰。跃迁能力有限,且会暴露自身坐标,违反隐匿准则。”“守林人”的回应依旧遵循着它固有的逻辑,“我们的职责是引导与辅助,而非直接参与逃亡。”
又是这不干涉的准则!铁戈元帅气得想骂娘,但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守林人”那镜面般的面部再次转向林晓东,所有的“目光”似乎都聚焦在他身上。
“唯一的变量,在于‘火种’携带者自身。”它的意念中带着一种决断,“常规逃亡路线已被封锁。若要争取一线生机,必须利用非常规手段。”
“什么非常规手段?”林晓东感觉到一丝不妙。
“知识灌注。”“守林人”平静地吐出四个字,“将‘园丁’数据库中对当前局势最有帮助的部分知识——包括基础空间结构认知、短途超规跃迁理论、以及针对‘清理者’/‘清道夫’能量特征的伪装与干扰技术原理——直接导入你的意识,与‘火种’数据进行初步链接。”
又是意识导入!林晓东脸色一白,上次在“逆熵之痕”接收“火种”时那几乎魂飞魄散的痛苦记忆瞬间复苏!
“不行!太危险了!”艾琳娜立刻反对,“他的意识刚刚重构,极其脆弱,根本无法承受二次灌注!这会彻底毁了他!”
“风险确实存在。”“守林人”并不否认,“但这是目前成功率最高的方案。‘火种’本身具备一定的信息稳定与调和特性,若引导得当,载体有一定几率在崩溃前完成初步理解与应用。否则,你们在‘清道夫’追击下的生存概率,低于百分之三。”
低于百分之三!这个数字像一把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是冒着林晓东意识彻底消散的风险搏那未知的“一定几率”,还是几乎注定被“清道夫”追上、连人带“火种”一起化为宇宙尘埃?
“我……同意。”
出乎所有人意料,林晓东自己开口了。他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那些破碎的记忆,那些经历的生死,那些看到的文明墓碑,让他无法再心安理得地只做一个被保护者。
“与其大家一起死,不如再赌一次。”他看着铁戈元帅和艾琳娜,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而且,我觉得……我好像比以前‘结实’了一点?”
这故作轻松的话,让铁戈元帅鼻腔一酸,他猛地别过头去,狠狠骂了句脏话。艾琳娜也紧紧抿住了嘴唇,冰蓝色的眼眸中情绪翻涌。
“……既然载体自愿,程序启动。”“守林人”不再犹豫。厅堂中央那变幻的光团骤然亮起,分化出数道凝练的光流,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缓缓伸向林晓东的头部。
“尽可能放松,跟随引导,专注于理解,而非记忆……”
光流接触的瞬间,比上一次更加狂暴、但也更加“有序”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银河,冲入了林晓东的意识海!
这一次,痛苦依旧,仿佛整个头颅都要被撑爆、被撕裂。但不同的是,他体内那份沉寂的“火种”数据,仿佛被这些新的知识引燃了!它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开始主动地旋转、吸纳、整合!
他“看”到了宇宙膜的结构在眼前展开,理解了短途跃迁并非简单的空间跳跃,而是对底层几何的短暂“褶皱”与“滑行”;他“触摸”到了“清理者”能量的冰冷纹路,感知到其秩序结构中可以加以利用的、极其细微的“谐振节点”;无数复杂的公式、模型、原理,如同与生俱来的本能,强行烙印在他的思维底层……
他的身体再次剧烈颤抖,皮肤下的数据光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亮度疯狂奔流,甚至隐隐发出了低沉的嗡鸣声。艾琳娜死死盯着生命监测仪,上面的数值再次飙升到危险区域,脑波活动混乱得如同风暴中的海洋。
铁戈元帅和匕首小队紧张地守护在周围,拳头攥得发白。
这一次的灌注,持续的时间更长。当光流最终缓缓收回时,林晓东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昏迷。他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星辰生灭,无数公式流转!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衣服,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小子……你怎么样?”铁戈元帅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晓东没有立刻回答,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空间结构微妙感知的余韵。他尝试着在脑海中构建一个简单的超规跃迁模型,虽然极其粗糙且充满错误,但那过程却异常清晰!
“我……好像……懂了点……”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充满知性的光芒,“虽然……还是很多不明白……但……知道该怎么‘想’了……”
成功了?!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成功了!他没有崩溃,反而初步吸收了那些至关重要的知识!
“守林人”的意念波传来,似乎也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初步链接完成。载体意识稳定性超出预期。相关技术资料已同步传输至你们的主机。”
它顿了顿,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紧迫的警告:
“‘清道夫’先遣侦测器的信号……已出现在传感器边缘。你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