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者前哨？”
这个陌生的名字带着一种中立的、超然物外的意味，与“播种者”的悲悯、“清理者”的冷酷、“逆熵之痕”的壮烈截然不同。那温和的意念波如同清凉的泉水，稍稍缓解了众人紧绷的神经，却也无法完全驱散疑虑。
黑色的岩石结构体静静绽放，内部的柔和白光与外部晦暗的空间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宇宙荒漠中突然出现的一盏孤灯。入口后方是深邃的通道，看不到尽头。
“身份验证通过。基于‘火种’协议，授予临时避难权限。”那个温和的意念再次响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明确表达了允许进入的意思。
“‘火种’协议？”铁戈元帅看向医疗舱方向，林晓东皮肤表面的数据光纹仍在流转，终端上的徽记与入口处的刻痕遥相呼应。“是指那小子带来的数据？”
“大概率是。”艾琳娜分析道，“这个‘观察者前哨’似乎能识别出林晓东体内加密的‘逆熵之痕’核心数据，并将其称为‘火种’。它们可能早就在等待，或者说，观测着‘火种’的到来。”
是福是祸？无人知晓。但身后“清理者”的威胁并未解除，他们急需一个喘息和修复的地方。
“进去！”铁戈元帅做出决断，“保持最高警戒！如果情况不对，立刻突围！”
“虎贲号”调整姿态，小心翼翼地驶入那岩石通道。在舰尾完全进入后，入口如同有生命般缓缓闭合，外部的一切喧嚣与危险瞬间被隔绝。通道内部光滑如镜，散发着恒定的白光，引导着他们向前。
航行了一段距离后，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仿佛进入了一个巨大的、被掏空的山体内部。空间广阔，顶部模拟着自然的天空，散发着柔和的光线。脚下是坚实的、类似土壤的地面，甚至生长着一些散发着微光的、形态奇特的植物。空气清新，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与金属战舰内的味道截然不同。一些低矮的、同样由黑色岩石构成的建筑散布其间，风格简洁而古朴。
这里没有高科技的流光溢彩，没有战争的痕迹，只有一种返璞归真的宁静，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桃源。
“虎贲号”在一个类似广场的平坦区域缓缓降落。舱门打开，铁戈元帅、艾琳娜以及匕首小队护卫着依旧昏迷的林晓东，谨慎地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
一名……或者说，一个存在，早已等候在广场中央。
它并非人类，也非任何已知的生命形态。它大约两米高，通体由一种半透明的、内部有流光闪烁的晶体构成，形态近似人形，但没有明确的五官，只有一个平滑的头部和修长的四肢。它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欢迎来到观察者前哨，编号734。我是此地的管理者，你们可以称我为‘静流’。”温和的意念波直接从晶体存在“静流”的方向传来，它没有开口，沟通直接作用于意识。
“你们是什么？‘观察者’又是什么意思？”铁戈元帅开门见山，手依旧按在腰间的武器上。
“观察者，即观察者。”“静流”的回应带着一种哲学般的简洁，“我们观察文明的诞生、成长、冲突与消亡。我们不干涉，不评判，只记录。此间前哨，是无数观察节点之一。”
不干涉？只记录？艾琳娜立刻抓住了关键：“所以，你们知道‘清理者’？知道它们对无数文明的屠杀？”
“知道。”“静流”的意念毫无波澜，“‘清理者’是宇宙常量‘秩序’趋向极端化的产物，其行为符合其内在逻辑。观察者记录其存在与行为模式。”
这种绝对中立的立场让铁戈元帅感到一阵不适：“记录？就只是看着？看着它们毁灭一个又一个世界？”
“干涉，即引入变量，其后果不可预测，可能导向更大的混乱或毁灭。观察，是职责，亦是界限。”
“那为什么现在又让我们进来？这不算干涉吗？”艾琳娜追问。
“因为‘火种’。”“静流”的“目光”似乎转向了被匕首队长扶着的林晓东，“‘逆熵之痕’文明是罕见的、在‘秩序常量’压迫下成功诞生‘逆熵变量’并短暂存续的案例。其核心数据的传承，本身即是宇宙进程中的一个重要‘观测点’。提供临时庇护，确保‘观测点’不被非正常湮灭，符合观察者准则。”
原来如此。他们之所以能被接纳，并非因为他们的遭遇值得同情，而是因为林晓东体内那份数据具有“观测价值”。这种基于绝对理性的逻辑，让人感到一种深沉的冷漠。
“他的情况怎么样？”艾琳娜将话题拉回林晓东身上，“他为了接收‘火种’，意识几乎消散。”
“静流”缓缓飘近，晶体构成的手臂轻轻抬起，一道柔和的白光扫描过林晓东的身体。
“‘火种’数据过于庞大，载体（林晓东）的原始意识结构无法承载，处于崩溃边缘。常规医疗手段无效。”
“有什么办法能救他？”铁戈元帅急切地问。
“静流”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调取资料。“存在一种理论上的方法。观察者数据库中存在一种古老的意识稳定技术，源自某个早已消亡的、擅长精神领域的文明。可以尝试将他的意识核心暂时剥离，导入一个稳定的‘意识框架’中进行温养和重构，待其稳定后，再引导其逐步适应并整合‘火种’数据。”
意识剥离？导入框架？这听起来比脑科手术还要危险！
“风险呢？”艾琳娜的声音有些发紧。
“技术本身存在37.5%的失败率。失败后果：意识彻底消散。即便成功，意识在重构过程中也可能发生不可预知的变异，失去部分或全部原有记忆、人格。并且，成功重构后，他能否成功整合‘火种’而不被其同化，仍是未知数。”
风险极高，而且即便成功，醒来的也可能不再是原来的林晓东。
就在铁戈元帅和艾琳娜陷入艰难抉择之际，一直毫无反应的林晓东，手指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他终端屏幕上那个旋转的徽记，光芒微微闪烁，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静流”的意念波再次传来，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结论：
“他的时间不多了。意识崩溃进程已进入不可逆阶段。你们需要立刻做出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