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虎贲号”本就脆弱的舰体上。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声响淹没在真空的死寂中,只有舰船结构承受极限的呻吟透过骨架传递到每个幸存者的骨髓里。
铁戈元帅扛着昏迷不醒的林晓东,在剧烈的颠簸中死死抓住一根暴露在外的管线。艾琳娜和匕首队长紧随其后,一行人沿着被炸开的金字塔缺口,狼狈地冲回了外部虚空。
眼前的景象令人窒息。
庞大的“逆熵之痕”遗迹正在他们身后分崩离析,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迸发出毁灭性的能量风暴,将靠得最近的几艘“清理者”战舰瞬间汽化。但这壮烈的自毁,对于数量庞大的敌方主力舰队而言,不过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子,仅仅激起了一圈涟漪。
更多的漆黑战舰,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从爆炸的余波中穿梭而出,冰冷的炮口再次锁定了这艘试图逃逸的残破巡洋舰。
“‘虎贲号’!跟上!”铁戈元帅对着通讯器嘶吼,声音在真空头盔里显得沉闷而焦急。
残存的巡洋舰引擎发出过载的悲鸣,推动着千疮百孔的舰体,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数道交叉射来的暗红色能量束,一头扎进了因爆炸而变得更加混乱的能量乱流和碎片带中。
“启动所有剩余干扰弹!最大功率!扰乱他们的锁定!”
“引擎输出不稳定!我们撑不了多久!”
“医疗舱!林顾问情况怎么样?”铁戈元帅一边指挥,一边焦急地询问。
通讯器里传来医疗官沉重的声音:“生命体征极其微弱,元帅……他的大脑活动几乎完全停止,仅靠生命维持系统吊着一口气。我们……我们尽力了。”
一股沉重的无力感攫住了铁戈元帅。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甚至可能搭上了林晓东的性命,才换来了那份渺茫的“火种”,可现在,他们连自己能否逃脱都是未知数。
艾琳娜默默地看着被固定在临时医疗床上的林晓东,他脸色惨白,呼吸微不可闻,仿佛一具精致的空壳。她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楚。这个来自过去、总是带来混乱和意外的男人,难道他的旅程就到此为止了吗?
就在这绝望的逃亡中,导航官突然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呼喊:“元帅!接收到一个陌生的导航信号!信号源……无法识别!但它提供的航线,巧妙地避开了所有‘清理者’舰队的拦截点,指向‘回响之间’深处一个未被记录的坐标!”
陌生的导航信号?众人一愣。
“是陷阱吗?”匕首队长警惕地问。
“信号结构……很奇特,充满了……一种非逻辑的协调感。”艾琳娜分析着数据,眉头紧锁,“不像是‘清理者’的风格。”
铁戈元帅看着主屏幕上那条在绝境中突然出现的、如同救命稻草般的虚拟航线,又看了看身后紧追不舍的死亡舰队,把心一横:“没得选了!跟着它走!”
“虎贲号”依循着那条神秘的航线,在密集的炮火和纷飞的碎片中艰难穿梭。这条航线极其刁钻,往往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的攻击,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向导,正引领着他们在刀尖上跳舞。
几次险象环生后,他们居然真的暂时甩脱了追击,闯入了一片相对平静、但能量场更加晦暗不明的区域。这里的“回响”水晶簇更加稀疏,光芒也愈发黯淡,仿佛连文明墓碑都已走到了岁月的尽头。
而那神秘的导航信号,在将他们引导至此地后,便悄然消失了。
“检查舰船状态!寻找可临时停靠点!”铁戈元帅下令,同时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片区域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仿佛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元帅!发现一个……结构体!”传感器官报告道。
在主屏幕放大影像中,一个不起眼的、仿佛由无数黑色岩石随意堆砌而成的、不规则的多面体,正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它没有任何能量反应,也没有任何人工造物的特征,就像一块普通的太空陨石。但在这片充斥着文明遗迹残骸的区域,它的“普通”反而显得格外扎眼。
“就是它发出的导航信号?”铁戈元帅疑惑。
“无法确认,信号源已经消失。但这个结构体……扫描显示它内部是中空的,而且……似乎对我们的扫描有微弱的屏蔽效应。”
中空?屏蔽效应?
就在众人犹豫是否要靠近探查时,医疗舱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警报!
“报告!林顾问的生命体征出现剧烈波动!”
所有人立刻将注意力转向医疗舱。只见病床上,林晓东的身体开始无意识地轻微抽搐,皮肤表面再次浮现出那些闪烁的数据流光纹,但这一次,光纹不再混乱,而是隐隐构成了某种极其复杂、不断演化的几何图案!他的眉头紧锁,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在与什么东西激烈地抗争。
更令人惊讶的是,他一直没有反应的个人终端,此刻竟自动亮起,屏幕上飞速滚动着无数无法理解的代码和符号,最终定格在一个不断旋转的、由简单线条构成的徽记上——那徽记,与远处那个黑色岩石结构体表面一个极其隐蔽的刻痕,一模一样!
“那个结构体……和他有联系!”艾琳娜瞬间明白了过来。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那个不起眼的黑色岩石结构体,面向“虎贲号”的一面,突然如同花瓣般无声地绽放开来,露出了内部一个仅能容纳小型飞行器进入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入口。
一个平静、温和,与AI“悖论”和“清理者”都截然不同的意念波,轻轻拂过所有人的脑海:
“欢迎,‘火种’携带者。这里是‘观察者前哨’。请进,你们的旅程,尚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