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
林晓东感觉自己像是被推上了即将发射的火箭，而且这火箭的燃料还是他刚吃的能量膏，随时可能从不可描述的部位喷射出去。
“博士！这不行！绝对不行！”他差点跳起来，“我连你们这儿的通用语都说不利索，上去演讲？那不是公开处刑吗？而且我讲什么？讲我怎么摔倒比较有创意？”
艾琳娜也罕见地表达了明确反对：“博士，他的行为模式极不稳定，在非受控环境下进行公开信息输出，风险等级过高。这可能会让研究所乃至文化修复中心成为学术界的笑柄。”
莫比乌斯博士却依旧从容，他轻轻摩挲着那张金属请柬，目光深邃地看着林晓东：“笑柄？或许吧。但真正的突破，往往诞生于不被理解的边缘。林顾问，你不需要用他们的语言，讲他们的逻辑。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做我自己？”林晓东哭丧着脸，“做我自己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啊！”
“正是要利用这种不稳定。”博士微笑道，“最高学院是理性逻辑的殿堂，你的‘混沌’，或许能在那潭深水中，激起不一样的涟漪。况且……”他顿了顿，“这也是‘适应性引导’的一部分，让你在更广阔的舞台上，验证你的价值。”
铁戈元帅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门口，抱着双臂，粗声粗气地说：“怕什么！小子，就去！让那帮整天泡在数据里的书呆子们开开眼，什么叫实战派的智慧！需要保镖不？我派一队陆战队员给你站台！”
林晓东：“……” 他感觉更慌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晓东陷入了水深火热的“备课”阶段。艾琳娜负责审核他的演讲内容——或者说，试图将他那些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想法，强行塞进一个符合学术规范的框架里。
“开场白需要表明你的研究背景和目的……这里不能使用‘我瞎琢磨的’这种表述……引用文献？你那个时代的网络段子不能作为学术引用……结论部分需要总结混沌逻辑的潜在应用价值，而不是‘希望能活着讲完’……”
林晓东看着被艾琳娜改得面目全非，充斥着“非线性决策模型”、“反算法行为构建”、“冗余信息干扰效应”等高大上词汇的演讲稿，感觉自己像个被强行套上西装的山顶洞人，浑身不自在。
“艾琳娜研究员，这样不行。”他终于忍不住抗议，“这稿子念出来，我自己都想睡觉！还怎么‘做我自己’？”
艾琳娜冷冷地看着他：“这是确保信息传递最低限度可信度的必要包装。纯粹的‘做你自己’，结果很可能是被保安以‘扰乱会场秩序’为由带离。”
两人为此争执不下。林晓东觉得艾琳娜扼杀了他的灵魂，艾琳娜则认为林晓东在挑战学术的底线。
最后，还是莫比乌斯博士一锤定音：“稿子作为备份。台上，允许你自由发挥百分之七十。”
林晓东松了口气，艾琳娜的脸色则更冷了。
星际联邦最高学院的学术交流峰会，其规模和气派远超林晓东的想象。巨大的环形会场悬浮在半空，座无虚席，来自各个星域的学者、精英学生汇聚一堂，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智慧的粒子。
当林晓东在艾琳娜（表情如同押送重刑犯）的陪同下，走上那光芒汇聚的演讲台时，台下投来的无数道目光，好奇、审视、怀疑、甚至带着些许轻蔑，让他腿肚子有些发软。
他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台下第一排正襟危坐的莫比乌斯博士和对他比划着鼓励手势的铁戈元帅，又瞥了一眼身边面无表情的艾琳娜，心一横，走到了讲台中央。
按照流程，他应该开始念那份被精心修改过的稿子了。但他看着台下那些充满理性光辉的眼睛，突然把电子演讲稿关掉了。
会场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林晓东拍了拍话筒，开口的第一句话，就用他那带着奇怪口音的通用语，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各位大佬……呃，各位尊敬的学者、同学们，大家好。说实话，站在这里，我的心情就像……就像一只混进了星际舰队会议的猴子，不仅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还担心自己下一刻就会被拉去解剖。”
台下一片寂静。艾琳娜在台下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忍直视。
林晓东豁出去了。他放弃了那些拗口的术语，开始用他最习惯的方式，讲述他的“研究”。
他讲到广场舞神曲里的“创世密码”，形容那是“大爷大妈们用快乐的步伐，无意中踩出的宇宙节拍”；他讲到广播体操被分析成战术基础，自嘲那是“学生们为了不扣分，被迫练就的战场神技”；他讲到自己的“混沌战术”，称之为“当你不知道怎么躲的时候，连滚带爬就是最好的躲”。
他没有逻辑，只有比喻和段子。他手舞足蹈，表情丰富，时而夸张，时而无奈。他将自己在这个极度理性世界里的格格不入、闹出的笑话、经历的荒诞，用一种自我调侃的方式娓娓道来。
台下从一开始的死寂，逐渐变得不同。有人皱紧眉头，显然无法接受这种儿戏般的演讲；有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更多的人，则是被他的比喻和自嘲逗乐，会场里开始响起零星的笑声，继而笑声越来越多。
“……所以，我觉得吧，”林晓东总结道，摊了摊手，“有时候，‘没用’的东西，可能只是没用在你们设定的赛道上。逻辑很好，但生活不全是数学题。偶尔的混乱，犯二的勇气，甚至像我现在这样不太着调的瞎扯，说不定……也能在你们完美运行的逻辑链条上，撬开一条有趣的缝隙呢？”
他顿了顿，想起了莫比乌斯博士定的题目，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深刻一点：
“这大概就是……‘无用之用’吧。”
他鞠了一躬。
掌声响起。并不算特别热烈，但足够真诚。尤其是年轻的学生群体，反响尤为积极。林晓东这种完全不同于他们以往接触的任何学者的演讲风格，让他们感到新奇甚至……亲切。
艾琳娜有些意外地看着台上的林晓东，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带着笑意交谈的学者，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他似乎……用他那种乱七八糟的方式，真的达到了一些效果？
演讲后的自由提问环节，气氛活跃了许多。大多数问题都围绕着“混沌”的具体应用和理论基础。
直到一位坐在后排、气质阴郁的学者站起身，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会场，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和冰冷：
“林晓东……‘顾问’是吧？你的演讲很有趣，像一出精心设计的滑稽戏。”他顿了顿，语气锐利，“但我更想知道，一个来自蒙昧过去的、连基本逻辑都无法遵循的‘原始人’，是如何‘恰好’发现并破译了连我们最顶尖AI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创世密码’的？”
他目光如刀，直刺林晓东：
“我怀疑，你根本不是什么‘钥匙’！你，以及你带来的所谓‘混沌’，很可能是一种精心伪装的、来自未知文明的……信息武器！你的目的，就是污染和瓦解我们理性的根基！”
全场哗然！
林晓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信息武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