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几乎是逃离了校门口那片区域。沈知珩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比刚才那把弹簧刀更让他感到不适。那句“多管闲事”脱口而出后,他不敢去看沈知珩的反应,只能凭借着一股惯性,用最快的速度转身离开。
他拐进一条熟悉的、通往老城区的僻静小巷,脚步才渐渐慢了下来。胸腔里那股莫名的躁意却并未平息,反而像被困在了这狭小的空间里,左冲右突,找不到出口。
夕阳的余晖被高耸的旧楼切割成狭窄的光带,勉强照亮斑驳的墙壁和坑洼的地面。空气里弥漫着老旧房屋特有的潮湿气味和远处飘来的饭菜香。
“多管闲事……”
他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试图给自己刚才的行为找到一个合理的注脚。
是啊,就是多管闲事。 没有他沈知珩,自己照样能把那几个杂碎收拾服帖!大不了挂点彩,又不是没挂过。他那种优等生,懂什么?只会用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聪明!
江野用力踢飞了脚边的一个空易拉罐,罐子撞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在巷子里回荡。这声响似乎稍微宣泄了一点他胸口的憋闷,但随即,更大的空洞感席卷而来。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沈知珩举起“电话”,面无表情地说出“警方介入”时的样子。
冷静。
精准。
甚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全局的从容。
那种姿态,和他平时在图书馆里讲解题目时如出一辙。仿佛世间万物,都可以被他纳入那套冰冷的逻辑体系里进行分析和处理,包括刚才那场充满原始暴力的冲突。
而这种从容,是江野靠拳头和狠劲永远无法拥有的。
一种更深层次的、名为“差距”的东西,在这一刻,不再是试卷上冰冷的分数,而是化作了沈知珩放下手机时那淡漠的一瞥,狠狠地砸在了江野的心上。
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靠在潮湿冰凉的墙壁上,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叼在嘴里。打火机的火苗在昏暗中跳跃了几下,才点燃了烟卷。他深吸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部,试图麻痹那纷乱的情绪。
为什么是沈知珩?
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在他面前,自己总是显得那么……狼狈?
在图书馆是智力上的碾压,在校门口是解决方式上的反差。每一次交锋,他似乎都落了下风。那个“书呆子”、“机器人”,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效仿的方式,一次次地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无力。
“妈的!”他低咒一声,将只吸了两口的烟狠狠摁灭在墙上。烟蒂掉落在地,被他的鞋底碾得粉碎。
他不想领情,一点也不想。沈知珩的援手,像是一种施舍,提醒着他的“不完美”和“需要帮助”。这比被那群混混围堵更让他感到难堪。
可是……如果真的动起刀来,后果会怎样?江野不是没想过,他只是习惯了用最直接、最不计后果的方式去应对问题。而沈知珩,用最小的代价,解决了最大的麻烦。
这个认知,让他更加烦躁。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巷彻底陷入了昏暗。远处传来母亲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带着市井的温暖。江野站直身体,将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强行压了下去。
他重新挂上那副惯有的、桀骜不驯的表情,仿佛刚才所有的纠结和挫败都不曾存在。
“哼,假正经。”
他最后咕哝了一句,不知道是在说沈知珩,还是在说服自己。
然后,他拉起校服外套的兜帽盖在头上,双手插兜,身影融入了老城区越来越浓的夜色里。只是那背影,在路灯初亮的街道上,比起平日,似乎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