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集:乌托邦的阴影 - “建筑师”
书名:混沌卡域:我的认知编辑系统 作者:量子咖啡 本章字数:2808字 发布时间:2025-11-30

根据LN-77提供的坐标,艾汐三人避开主要通道,利用凯对城市下层结构的了解,沿着锈蚀的维修管道和早已停运的货运线路,如同潜行的幽灵,向下,再向下,最终抵达奥米伽最底层,一个几乎被官方地图完全抹去的区域。这里的空气带着陈腐的湿气、泥土的腥味和金属深层锈蚀特有的苦涩,与上层经过严格过滤、带着标准化清新剂的“纯净”空气截然不同,反而多了一丝真实的、粗粝的生命感。


穿过一道巧妙伪装成岩石断面、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气密门,伴随着轻微的气流声,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让见惯了废墟、钢铁与压抑秩序的艾汐和凌夜都为之震撼,甚至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是一个巨大的、被遗弃的生态穹顶,标识牌上模糊地刻着“伊甸计划 - 试验区VII”。与外界预想的破败不同,穹顶内部竟是一片生机盎然、近乎梦幻的景象。破损的穹顶滤下柔和的、模拟的自然光线,在茂密得有些狂野的植被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清澈的人工溪流蜿蜒流淌,水声潺潺,灌溉着看似杂乱却充满生命力的田垄,里面生长着各种在外界早已绝迹或被严格管控的天然作物——饱满的麦穗、鲜红的番茄、甚至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奇异菌类。空气中弥漫着肥沃土壤的芬芳、植物汁液的清甜和淡淡的花香,耳边还能听到清脆的鸟鸣与不知名昆虫的窸窣低语。


然而,最令人惊异的并非这失落的生态奇迹,而是这里的“氛围”。空气中完全没有奥米伽无处不在的、令人头脑发沉的认知镇静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然、平和、安宁到极致的认知场。在这里劳作的人们,脸上带着阳光晒过的健康色泽和劳作后满足的疲惫,眼神清澈,彼此间交谈带着真诚的笑意。孩子们在草地上无忧无虑地奔跑嬉戏,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与上层居民那种被规训后的麻木与压抑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反差。这里像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独立于奥米伽冰冷秩序之外的世外桃源。


而维系着这片奇迹的核心,正是他们寻找的第三个信号源——一位身着洗得发白的朴素布衣、须发皆白、面容慈和宁静的老者,白哲。他正蹲在田边,布满老茧的手指如同抚摸婴儿般,轻轻触碰一株有些蔫软的禾苗叶片。他手腕上一枚看似由普通老树根雕琢而成的手串,正散发着与编辑器同源的、温和而充满生机的翠绿色光芒,那光芒如同呼吸般缓缓脉动,与整个穹顶的生命节奏隐隐同步。


他的能力,正是【结构共鸣】。并非雷克那般用于破坏与征服的力量,也非LN-77用于计算与观测的工具,而是与周围环境的物质结构、能量流动乃至更细微的生态平衡产生深层共鸣,引导、安抚、维系其和谐与稳定。正是这种看似柔弱却无比坚韧的力量,让这个本应因能源断绝、系统崩溃而早已死去的废弃生态穹顶,奇迹般地焕发出如此勃勃生机,成为了乱世中的一方净土。


“远道而来的客人,”白哲抬起头,目光温和如水地看向悄然闯入的艾汐三人,仿佛他们的到来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又或者,他对任何打破宁静的存在都抱有一种悲悯的接纳,“这里的宁静,是否反而让你们这些习惯了纷扰的灵魂,感到些许不适?”他的声音苍老,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沉静力量,与这片土地的气息浑然一体。


艾汐定了定神,将索罗斯的“绝对纯净计划”、静滞之心抽取意识、编织认知牢笼乃至可能刺破现实“泡沫”的终极威胁,以及初代定义者关于“共鸣交响”的启示,尽可能清晰地陈述出来。她甚至提到了雷克在堡垒中如何从排斥到默许,提到了与数据深渊中LN-77那充满逻辑博弈的有限合作,试图向白哲证明,在席卷一切的灾难面前,任何试图独善其身的努力最终都将是镜花水月。


白哲安静地听着,脸上始终带着那抹悲悯而平和的微笑,仿佛在听一个关于遥远世界的、与己无关的故事。他抬起手,手腕上的翠绿光芒温柔流转,旁边那株原本有些萎靡的花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挺立起来,花瓣重新变得饱满娇艳,散发出更浓郁的芬芳。


“孩子,我看到了你们的努力,也感受到了你们肩头沉重的焦虑与责任。”他缓缓说道,声音如同脚下的溪流,“雷克选择用钢铁与火焰守护他认定的疆界,LN-77沉溺于数据构成的冰冷客观,而你们,则在纷繁的歧路中艰难地寻求着联合的可能……每条路,都有其存在的道理,都是这混沌时局下的不同选择。”


他话锋一转,目光如同温暖的阳光,缓缓扫过这片他倾注了无数心血与时光打造的微小乐园,扫过那些在田垄间劳作、在溪边憩息、脸上带着满足笑容的人们。


“但我的路,在这里,且只在这里。”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透出一种历经沧桑后沉淀下来的、不容置疑的坚定,“【结构共鸣】的力量,源于对万物‘平衡’与‘生长’本质的理解与尊重,而非用于外界的争斗与毁灭。我用它来维系这片最后的净土,让这些早已厌倦了外面无休止纷争、压迫与认知扭曲的灵魂,能有一处可以自由呼吸、安心栖身的角落。”


他看向艾汐,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能看透她内心的挣扎与坚定:“卷入你们与索罗斯之间的战争,意味着主动打破这里来之不易的平衡与和谐,将铁与火的残酷、认知的污染与无尽的杀戮引入这片我誓言守护的安宁。我的力量,只为滋养生命,维系此地的宁静,而非用于外界的征伐。很抱歉,孩子们,请回吧。”


他的拒绝,并非出于对自身安危的恐惧,也非纯粹的自私,而是源于一种与艾汐他们截然不同的信念体系和道路选择。他并非对外界迫近的危机一无所知或盲目乐观,他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守护眼前这些触手可及的、真实的微小幸福。


就在这时,凯的便携终端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条来自LN-77的、经过多重跳转和加密的紧急信息浮现出来,只有冷冰冰的短短一行字:

“剔骨者已突破外层屏障,预计三分钟后抵达伊甸入口。”

索罗斯的猎犬,比他们预想的来得更快、更精准!


“白先生!”艾汐的声音带上了无法抑制的急切,她指向入口的方向,仿佛能透过厚重的岩壁听到那逼近的死亡脚步声,“索罗斯的部队已经来了!他们带着专门的武器,不会放过这里,不会放过任何潜在的威胁或‘异常’!您以为的与世无争的安宁,在索罗斯那套‘绝对纯净’的冰冷逻辑面前,不过是一个需要被彻底‘格式化’的认知污染区!”


白哲脸上那仿佛永恒不变的平和终于被打破,出现了一丝清晰的涟漪。他望向穹顶入口的方向,雪白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不忍,或许还有一丝对预言成真的无奈。但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泥土与花草清香的空气,依旧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或许……你说的都是对的。”他轻叹一声,那叹息声中承载了太多的重量,“但若必须以投身战争、以暴制暴的方式来换取生存,那与我当年带着这些人毅然逃离的那个充满倾轧与毁灭的世界,其本质,又有何异?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尽我所能地守护这里,如果……这注定是伊甸最后的时光。”


他的固执,源于对自身道路数十年如一日的坚信与实践,也源于对战争与暴力螺旋的深刻洞察与本能抗拒。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对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通道尽头那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如同敲打在每个人心头的丧钟。是放弃这近乎徒劳的说服,立刻撤离以求自保?还是必须找到某种方法,让这位坚信“守护”而非“战斗”的“建筑师”彻底明白,当毁灭的铁蹄已然踏至门前时,有些战斗,无论如何都无法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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