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饿得能生吞一头活的哥斯拉。
这是林野魂穿到这个鬼地方的第三天,胃里像有台无情的打桩机,二十四小时不停工。
暴雨如注,砸在破草棚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
棚外是号称“陨仙坡”的修真界禁地,寸草不生,鸟不拉屎。
棚内,林野正蹲在一口破铁锅前,死死盯着锅里咕嘟咕嘟翻滚的绿黑色液体。
那卖相,简直就是女巫的洗脚水,隔着十米都能闻到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气和硫磺味的诡异芬芳。
锅里煮的,是“鬼面菇”。
修真界公认的顶级毒物,传说沾上一滴汁液,普通人当场七窍流血,就是炼气期的修士也得原地躺板板。
但林野不信邪。
穿越前,他可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顶级营养师兼野外生存专家。
在他眼里,万物皆可测评,入口皆为数据。
刚穿来时,原主,一个倒霉的年轻猎户,就是因为饥饿,误食了一株不知名的红色野果,直接见了阎王,才让他捡了漏。
这三天,他靠着原主剩下的一点水和半块硬得能当板砖的干粮吊着命,饿得两眼发绿。
今天再找不到吃的,他估计就要挑战一下啃树皮里微量元素的吸收率了。
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这片毒沼里唯一长得像食物的东西——鬼面菇。
他没敢直接下口,而是扯下衣摆的布条,小心翼翼地蘸了点菇类的汁液。
布条迅速变色,但根据颜色深浅判断,酸碱度居然接近中性,和常见的食用菌菇相差无几。
“高蛋白,富含硒元素,还有一种未知的活性酶……这玩意儿,不吃是傻子。”林野用只有自己能听懂的现代营养学术语小声嘀咕,眼里的绿光更盛了。
去毒存鲜,基本操作而已。
他把鬼面菇切片,用雨水焯了三遍,又加入了仅剩的一撮粗盐和几片驱寒的野姜,最后奢侈地丢进去几块风干的蛇肉。
很快,一股难以言喻的霸道鲜香,就这么冲破了雨幕的封锁,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姿态,飘出了十丈远。
“砰!”
草棚的破门被人一脚踹开,几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汉子堵在门口,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光头,手里还提着一根粗木棒。
此人是这片流民营地的头子,赵铁头,一个欺软怕硬的狠角色。
赵铁头鼻子用力嗅了嗅,目光精准地锁定了那锅绿黑色的汤,脸上瞬间写满了暴怒:“好你个新来的!偷我们的‘瘴气粮’也就罢了,还敢拿来烧火?活腻歪了?!”
林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瘴气粮?烧火?
他想起来了,这群被流放到陨仙坡的倒霉蛋,因为此地灵气狂暴无法修炼,又缺乏食物,便发现这种鬼面菇晒干后可以像煤炭一样燃烧,还能驱赶毒虫。
于是,他们便将此物命名为“瘴气粮”,是这里唯一的“燃料”资源,谁也不准私自动用。
敢情这群老铁抱着金饭碗在要饭,还把金子当柴火烧。
林野心里疯狂吐槽,面上却波澜不惊。
他慢悠悠地拿起一个破碗,舀了一勺浓汤,当着所有人的面,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
“咂。”
他砸了咂嘴,眉头微皱,似乎在品鉴什么绝世佳酿。
“嗯……鲜味有余,但菌体本身带的微苦没有完全处理掉,影响了后调的回甘。不过,比啃树皮强多了,建议你们也试试。”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赵铁头和他的手下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吃……吃了?
他居然吃了瘴气粮熬的汤?还他妈在点评味道?
“疯子!你个疯子!”赵铁头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怒骂一声,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他一个箭步上前,抬脚就朝那口锅踹了过去。
“哐当——!”
铁锅翻飞,滚烫的绿黑色汤汁洒了一地,浓郁的香气混合着泥土味,瞬间弥漫了整个草棚。
就在这时,一只不知从哪钻出来的灰色老鼠,被香味吸引,鬼使神差地凑到地上的汤汁边,飞快地舔了几口。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着看这只老鼠当场暴毙的血腥场面。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老鼠舔完汤汁,非但没死,反而原地抖了抖身子,原本灰败的毛色肉眼可见地亮堂了几分,然后“吱”地叫了一声,精神抖擞地蹦跳着消失在墙角的黑暗中。
“……”
整个草棚,落针可闻。
赵铁头踢出去的脚还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比见了鬼还精彩。
这一幕,也被角落里一个始终没出声、瘦得像根竹竿的老头看得清清楚楚。
他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蹒跚着走上前,对着林野深深一揖,声音沙哑又急切:“公……公子……此物,当真能吃?”
林野瞥了他一眼,认出了这张脸。
老饕,李建安,前朝的礼部尚书,就因为嘴馋,写了本《御膳谱》,详细记录了宫廷菜肴的奢靡,结果得罪了新帝,被扣上“动摇国本”的大帽子,流放至此。
“你不就是那个写菜谱写到被抄家的吃货吗?”林野淡淡开口,“怎么,现在连尝一口的胆子都没了?”
一句话,精准地戳在了老饕的肺管子上。
李建安老脸一红,瞬间从涨红变成煞白,最后化为一丝决绝。
他这辈子,官可以不做,命可以不要,但对“吃”的执念,早已刻入骨髓。
他咬了咬牙,也不嫌脏,直接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块被汤汁浸透的、已经冷却的鬼面菇,闭上眼睛,毅然决然地塞进了嘴里。
一秒,两秒,三秒……
李建安猛然睁开双眼,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他没有中毒,也没有暴毙。
那块原本被他视为剧毒的菌肉,在口腔中爆开。
初入口的微苦迅速被一股山崩海啸般的鲜美所淹没,那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直冲天灵盖的极致享受,仿佛沉睡了三十年的味蕾被瞬间唤醒,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嘶——!鲜!鲜得我魂儿都要飞了!”老饕涕泪横流,状若疯魔,“此物……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赵铁头彻底懵了。
一个疯了,一个也跟着疯了?
他怒吼道:“妖法!你小子肯定用了什么妖法蛊惑人心!”说着,他抡起手里的木棒,就要朝林野的脑袋砸去。
然而,林野早有准备。
他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块黑乎乎、泛着晶莹光泽的结晶体,“啪”地一声,扔在了赵铁头脚下。
“看见没?这才是真正的‘灵粹’!”
赵铁头下意识低头,那块结晶在昏暗的油灯下闪着奇异的光。
他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流民自然不认识,但老饕李建安却失声惊呼:“盐!这是精盐!?”
“盐?”赵铁头一愣。
“不,”林野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这是我从你们当柴火烧的‘瘴气’里提出来的东西。你们拿命去沼泽里换的‘瘴气粮’,在我眼里,只是最基础的原材料。”
他环视一圈因为“盐”这个字而开始疯狂吞咽口水的流民,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心上。
“要打可以,打完我,你们继续啃树皮,烧‘瘴气粮’取暖。”
“但如果想活下去,想每天都能吃上我做的饭……”
林野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口翻倒的铁锅,一字一句地说道:
“谁给你们做盐焗鬼面菇?”
盐、焗、鬼、面、菇。
五个字,像五道惊雷,炸得所有人外焦里嫩。
咕咚。
不知是谁,第一个没忍住,咽口水的声音在寂静的草棚里显得格外响亮。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吞咽声连成了一片。
老饕李建安已经顾不上什么前朝尚书的体面了,他“扑通”一声跪坐在泥水里,捧着那只空碗,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对着林野深深叩首:“林公子!不,林神厨!若您愿意开灶,我李建安愿为您记账、采买、试毒……三餐管够,我这条老命就是您的!给您当牛做马,在所不惜!”
林野看着眼前这群面黄肌瘦、眼神里重新燃起名为“希望”的火焰的流放者,心中忽然一动。
一个人吃饭,叫苟活。
一群人吃饭,那才叫基地建设。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乌云散去,一抹清冷的月光照亮了这片荒芜的土地。
林野指着远处连绵起伏、在月色下如同巨兽脊背的山谷,说道:“行,明天开工。”
“第一件事——建厨房,选址就在毒沼边上,方便取材。”
众人以为林野只是在绝境之中,用一种疯狂的方式求得一线生机。
殊不知,在林野眼中,这场真正的资源战争,从他决定把“剧毒”的鬼面菇做成第一顿饭开始,就已经打响了。
这片被修真者视为死亡与诅咒的陨仙坡,即将迎来它唯一的主人。
清晨的第一缕微光刺破黑暗,林野推开棚门,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雨后和菌菇鲜香混合的味道。
他看了一眼已经自发在门口等候,眼巴巴望着他的老饕李建安,淡淡地说道:“走吧,李尚书。带你去见识一下,我们未来的顶级食材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