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周宴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张婉婷的身影,像一根细密的针,反复刺穿着他的心脏,她的笑容、她的温柔、她的痛苦、她的绝望,一幕幕在他脑海里回放,让他在黑暗中备受煎熬,痛不欲生。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脑海里的喧嚣渐渐平息,意识也慢慢模糊,终于坠入了梦乡。
梦里的风,带着十八岁那年夏天独有的燥热与香樟木的清香,吹遍了A大的每一个角落。周宴臣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背着简约的书包,踩着斑驳的树影,在校园里缓缓走着。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香樟树叶,洒在他的身上,暖得让人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一道纤细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女孩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蓝白校服,怀里抱着一摞厚厚的心理学书籍,书页边缘有些卷翘,显然已经被翻阅了无数次。她的头发扎成简单的马尾,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轻轻晃动,阳光落在她的侧脸,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的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眼神干净得像一汪清泉,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
是张婉婷。
是他放在心尖上,却又亲手推入地狱的张婉婷。
“婉婷……”周宴臣的喉咙发紧,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他下意识地快步走上前,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跳出胸腔。他怕这只是一场梦,怕自己一伸手,眼前的人就会像泡沫一样消失不见。
张婉婷听到声音,缓缓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到周宴臣时,她的眼睛亮了亮,嘴角的笑容愈发温柔,带着少女独有的羞涩与欢喜:“周宴臣,你也来图书馆吗?”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温柔得让周宴臣瞬间红了眼眶。
是她的声音,是他刻在骨髓里的声音。
“嗯,我……我去图书馆。”周宴臣用力点头,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又在半空中颤抖着停下——他怕自己的触碰,会打破这场美好的梦,怕眼前的温柔,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张婉婷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眼神里满是担忧,她轻轻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脸颊,擦去他的泪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周宴臣,你怎么哭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她的指尖温热,触感真实得让周宴臣瞬间崩溃。他猛地伸出手,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婉婷,我好想你……”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溢出喉咙,“我真的好想你……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张婉婷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没有挣扎,只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声音温柔而坚定:“我知道,我都知道。周宴臣,我不怪你,我也想你。”
“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好不好?”她轻轻推开他,伸手替他整理好凌乱的衣领,眼神里满是爱意,“我最近看到一本很有趣的心理学书,里面讲了很多关于温暖与救赎的故事,我想讲给你听。”
“好,好,都听你的。”周宴臣用力点头,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紧紧地牵着她的手,生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
他们手牵着手,并肩走在香樟树下,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温柔得像是一幅画。张婉婷叽叽喳喳地说着书里的内容,说着她对心理学的热爱,说着她想成为一名心理咨询师的梦想,眼神里闪烁着光芒,那是对未来的憧憬,是对生活的热爱。
周宴臣静静地听着,眼神温柔地注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刻进自己的脑海里,永远珍藏。
他们走进图书馆,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张婉婷小心翼翼地翻开书本,指尖轻轻划过书页,认真地讲解着书里的内容,声音温柔而清晰。周宴臣坐在她身边,静静地听着,偶尔抬头看向她,眼神里满是宠溺与爱意。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页上,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宁静。那一刻,周宴臣觉得,时间仿佛静止了,全世界只剩下他和她,只剩下这份难得的温柔与幸福。
他多么希望,这场梦永远都不要醒来。
他多么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停留在他们初见的时光,停留在她还没有被伤害、还没有被折磨、还对生活充满希望的时候。
他多么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从来没有伤害过她,从来没有毁掉她的梦想,从来没有让她承受那么多的痛苦与委屈。
可就在这时,梦境突然开始扭曲。
眼前的香樟树渐渐枯萎,阳光渐渐消失,图书馆里的灯光渐渐变得昏暗,张婉婷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
“婉婷!”周宴臣猛地伸手,想要抓住她,却只抓住了一片虚空,“婉婷,不要走!你不要离开我!”
张婉婷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她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里充满了痛苦与绝望,声音也变得沙哑而冰冷:“周宴臣,你醒醒……我不是你的婉婷了……我已经死了……是你害死了我……”
“不!不是的!”周宴臣疯狂地摇头,泪水不停地掉下来,“婉婷,你没有死!你还活着!你不要离开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会好好地爱你,好好地保护你,好好地实现你的梦想,你不要走好不好?”
“太晚了……”张婉婷的声音越来越轻,身影越来越淡,最终彻底消失在了周宴臣的视线里,“周宴臣,太晚了……我恨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婉婷——!”
周宴臣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浸湿了他的衣服,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跳出胸腔。
窗外,夜色深沉,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冰冷而寂静。
没有香樟树,没有图书馆,没有温柔的张婉婷,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只有冰冷的空气,只有他一个人,在黑暗中,承受着失去她的痛苦,承受着满心的悔恨。
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一场美好而又残忍的梦。
梦里的温柔有多真实,梦醒后的痛苦就有多刺骨。
周宴臣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婉婷……”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回来好不好?哪怕只有一天,哪怕只有一分钟,我也心甘情愿……”
回应他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的寂静。
他就这样坐在床上,在黑暗中,静静地思念着她,静静地回忆着梦里的温柔,静静地承受着蚀骨的悔恨,直到天快亮了,才疲惫地躺下,却再也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