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遵照墨砚的指示,温颉和林晚暂时隐匿在“尘阁”的结界内,但外界的风暴并未停歇,反而以一种更直接的方式,向温颉袭来。
忘川会的出现和五年前可能存在的关联,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投入温颉本就因愧疚而波澜起伏的心湖,激起了滔天巨浪。他对阿衍的歉意,对自身过往行为的困惑,以及对未知敌人的愤怒与一丝恐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他修行以来最严重的心境破绽。
而这一切负面情绪,仿佛成了吸引“记忆回廊”深处那终极恐惧——黑潭的最佳饵食。
就在躲入“尘阁”的第三天夜里,温颉的噩梦强度陡然升级。
不再是循序渐进的场景切换。几乎在他陷入睡眠的瞬间,那片焦黑的土地和浑身是血、被长剑贯穿的阿衍就无比清晰地呈现在眼前,速度快得让他措手不及。
阿衍抬起头,那张模糊了五年的脸,在这一次的梦境中,竟然清晰了几分!温颉能看到他紧蹙的眉头,苍白的嘴唇,以及那双眼睛里不再是平静或决绝,而是……一种深可见骨的悲伤与质问!
他的嘴唇蠕动着,这一次,温颉清晰地“听”到了那无声的呐喊:
“为什么……温颉……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三个字如同三把重锤,狠狠砸在温颉的心上!是质问当年的离去?还是质问如今的迟来?
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脚下的地面轰然塌陷!黑潭不再是缓缓蔓延,而是如同喷发的火山,瞬间将他吞噬!
冰冷!粘稠!窒息!
这一次的黑潭,其寒意深入骨髓,其粘稠度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凝固其中!水下那些苍白的手臂不再是拖拽,而是疯狂地撕扯!无数沉沦意识发出的绝望哀嚎和充满恶意的低语,如同钻头般直接钻进他的脑海:
“背叛者!”
“是你害了他!”
“留下来陪我们吧!”
“遗忘……即是解脱……”
“镜心”技巧在这汹涌的攻势下摇摇欲坠!温颉拼命挣扎,试图凝聚“心武”,但掌心的光芒刚刚亮起,就被周围浓稠的黑暗和混乱的精神攻击强行压灭!
他像一块坠入深海的石头,不断下沉,冰冷的海水压迫着胸腔,意识因为缺氧而开始模糊。绝望感如同毒液般蔓延……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瞬间,腰间一股清冽的凉意猛地刺入他的感知——是“静心匕”!
这股外来的、稳定的力量像一根救命稻草,让他即将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间,他爆发出全部的精神力,强行冲破了噩梦的束缚!
“嗬——!”
温颉从床榻上弹坐而起,浑身湿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剧烈地咳嗽着,肺部火辣辣地疼。窗外依旧是深夜,“尘阁”地下室内一片寂静,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他抬起颤抖的手,摸向腰后的“静心匕”,匕首冰冷的触感让他确认了自己回到了现实。
太可怕了……
这次的噩梦,其逼真度和冲击力远超以往。黑潭的反噬,因为他心境的不稳和外界(忘川会)的压力而呈指数级增强。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蜷缩起身体,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笼罩了他。
真相尚未查明,强大的敌人已然现身,而自身最大的依仗——“心武”却因为心魔而难以施展,甚至连梦境都快要守不住了。
前路,仿佛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