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还搭在门把上,楼上卧室的门开了。
脚步声停在楼梯转角。
她没回头。
雨点砸在玻璃窗上的声音变大了,外面天色漆黑,风卷着落叶拍打墙面。
她刚才想走,但现在鞋还没换,脚底踩着冰凉的地板,动不了。
门厅的感应灯忽明忽暗。
一道高大的影子投在墙上,慢慢靠近。
“要走现在也走不了。”陆承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外面下暴雨。”
她依旧背对着他,手指松了又紧。
“我不怕淋雨。”她说。
“我知道。”他走近一步,“但你左脚的高跟鞋会断。”
她一怔。
低头看,那双黑色细跟鞋确实不太结实,鞋跟偏细,刚才在书房来回走动时就有松动,但她不想承认他猜中了。
“不用你管。”
话音刚落,她拉开门冲了出去。
冷风夹着雨丝扑脸,她踉跄了一下,脚下一滑,左脚鞋跟卡进排水沟缝隙,咔的一声——断了。
她单脚站着,雨水顺着发尾流进脖颈,手机在包里,信号格空了。远处一辆车都没有。
她弯腰去掰鞋跟,指尖碰到了湿漉漉的铁栅。
就在这时,伞面罩住了头顶。
军靴踩着积水走近,蹲下来。
陆承骁二话不说扯开西装外套,把下摆一圈圈裹住她小腿,动作利落,布料贴着她湿透的丝袜,一直缠到膝盖下方。
“走光给谁看?”他说。
她想抽腿,但他一手扣住她脚踝,另一手继续缠绕,力道不容挣脱。
“我自己能走。”
“不能。”他抬头,眼神很直,“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她咬唇。
他站起来,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她本能挣扎,“放我下来!”
“吵什么。”他低声道,“要么乖乖让我抱,要么我把你裤子脱了再背。”
她僵住。
他迈步走进雨幕,步伐稳健,每一步都踏在积水最浅的地方。
她伏在他怀里,听见他心跳很快,呼吸有点重。
雨水打湿了他的肩头,衣服贴着皮肤,她能感觉到他肌肉绷紧的弧度。
“你发烧了?”她忽然问。
他没答。
往前走了十几米,她发现路线不对。
“这不是去工作室的路。”
“不是。”
“那你带我去哪?”
“车上。”
“我不上你的车。”
“由不得你。”
前方主路被施工围挡拦住,红黄警示灯在雨中闪烁。
他转身拐进旁边的小巷,地面坑洼,积水深浅不一。
她环住他的脖子,怕自己摔下去。手指触到他后颈,烫得吓人。
“你真的发烧了。”
“闭嘴。”他嗓音哑了,“别说话。”
她不再问。
巷子昏暗,只有尽头一盏路灯亮着。他走得很快,呼吸越来越沉。
她贴着他胸口,能清楚听到他心跳声,一下比一下重。
突然,他脚步一顿。
她抬眼。
巷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灯熄着,驾驶座窗户缓缓降下,一只手伸出,弹掉烟头。
是裴雪薇。
她坐在车内,嘴角扬起,举起手机对准他们,连拍几张。
镜头特写:陆承骁裹在她腿上的西装下摆,还有她环在他脖颈的手指。
陆承骁没停下,也没躲。
他只是侧身,用肩膀挡住苏漾的脸,继续往前走。
车窗重新升起。
黑色轿车发动,碾过水坑,驶离现场。
她看着那辆车消失的方向,心里发紧。
“她拍了照片。”
“知道。”
“你不阻止?”
“没必要。”
“她会发出去。”
“让她发。”
他语气平静,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她听得出里面藏着的东西——不是愤怒,是警告。
她没再说话。
他又走了几十米,终于看见他的车停在街角,黑色SUV,车牌被泥水糊住一半。
他把她放在副驾门口,一手撑着车顶,喘了口气,额头滴下的不知是雨还是汗。
“钥匙。”他低声说。
她翻包找钥匙,递给他。
他接过,却没有立刻开门。
而是盯着她,声音压得很低:“今晚哪儿也不准去。”
她看着他。
他眼睛很黑,嘴唇发白,整个人像是强撑着。
“你到底怎么了?”
他不答,只伸手将她额前湿发别到耳后,动作难得轻。
然后拉开车门,把她塞进去。
自己绕到驾驶座,坐进来,点火,暖气开到最大。
车内渐渐有了温度。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凌晨一点十七分。
“系好安全带。”他说。
她照做。
车子启动,驶离小巷,后视镜里,那盏孤零零的路灯越来越远。
她忽然想起什么。
“我工作室还有未保存的稿子。”
“明天再画。”
“客户催得紧。”
“我已经联系甲方延期。”
“你又擅自替我决定?”
“对。”
她瞪他。
他侧脸线条绷着,握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你有病。”她说。
“嗯。”他点头,“现在才发现?”
她闭嘴。
车子穿过几条街区,路况变好,霓虹灯陆续亮起,雨还在下,但小了些。
她看着窗外流动的光影,忽然觉得累。
身体是软的,心也是。
刚才那一抱,那一段路,那些话,那些体温……全都压在她胸口,沉得她说不出拒绝。
她知道自己应该逃。
可她没力气了。
“你为什么总跟着我?”她低声问。
他握着方向盘,没看她。
“谁说我在跟你?”
“你明明可以不管我。”
“但我管了。”
“为什么?”
他沉默了几秒。
然后说:“我的人,连脚踝都不能冻着。”
她愣住。
这句话不像他平时的风格,太直,太露,甚至有点笨拙。
她想反驳,却张不开嘴。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很深。
“你要是一次次往外跑,我就一次次把你抓回来。”
“我不是你的东西。”
“不是?”他冷笑,“那你告诉我,刚才在巷子里,你为什么不挣扎?为什么不喊人?为什么不推开我?”
她哑然。
他收回视线,专注看路。
“身体比嘴诚实。”
她低头,看着自己还裹在西装里的腿,布料已经被体温烘干了一部分,边缘微微卷起,露出一截小腿。
她没动它。
也没解开。
车子拐过最后一个路口,前方出现一栋写字楼,楼下停车场入口亮着灯。
她认出来。
这不是她工作室,也不是他公司。
“我们来这干嘛?”
“取东西。”
“什么东西?”
他没答,把车停进地下车库固定车位,熄火,拔钥匙。
“下来。”
她没动。
“我说,下来。”他转头看她,语气不容置疑。
她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地库灯光惨白,空气潮湿,他走在前面,步伐略显沉重,但仍挺直背脊。
走到电梯口,他刷卡,门打开。
他先进去,转身面对她,伸出手。
“过来。”
她站在原地。
“最后一次叫你。”他说,“自己走进来,不然我过去扛。”
她盯着他。
他脸色更白了,眼底有血丝,明显撑得吃力。
但她不信他会动手。
下一秒,他走出电梯,一把将她拽进去,按住她肩膀抵在墙角。
“下次别考验我。”
电梯门关上。
上升。
她靠在角落,心跳乱了节奏。
楼层数字跳动。
12、13、14……
她忽然意识到。
这是竞标会资料室所在的楼层。
她抬头看他。
他正低头看她,拇指摩挲着袖扣,眼神沉得像要吞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