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站在玄关,呼吸还没稳下来。
陆承骁松了领带,转身进了厨房,水龙头打开,玻璃杯碰在台面上发出轻响。
“书房灯开着,你可以随便看。”他背对着她说话,声音比刚才缓了些。
她没动。
客厅很安静,墙上挂的画是抽象色块拼接的,她看不懂。
目光扫过沙发、茶几、落地灯,最后落在那扇半开的门上。
书房。
这是他第一次让她进这里。
她脱掉鞋子,赤脚踩在木地板上,一步步走过去。
推开门,灯已经亮着,是偏暖的黄光。
书柜占了整面墙,摆满了书和文件夹,中间夹着几张黑胶唱片。
桌上有台老式台灯,旁边放着一个金属烟灰缸,干净,没有用过的样子。
她走近书柜,指尖滑过书脊,大多是商业、金融类的,也有几本摄影集。
她抽出一本冰岛风光的,刚翻开,一张卡片从夹页中滑落。
她弯腰捡起。
明信片。
泛黄的边角,表面有些磨损,画面是极光,绿色的光带横贯夜空,下面是黑色的山影和一栋小木屋。
她的手抖了一下。
这张画……是她画的。
三年前在雷克雅未克,她去旅行,在一家小店门口摆摊卖手绘明信片。
那天风很大,她随手画了这幅极光,贴在留言墙上,写了一句话送给那个买下它的人。
她以为早就被人扔了。
她翻到背面。
字迹还在。
“给收购我画作的神秘人——愿你也看见光。”
她的笔迹。独一无二。
她记得那天她戴着手套,用铅笔先勾线,再用水彩晕染。
画完后吹了十分钟才干,她只写了这一张,之后再也没有复制过。
这张明信片怎么会在这里?
她猛地抬头环顾书房。
角落的唱片机上,放着一张北欧民谣的黑胶。
她突然想起,有一次在酒吧,陆承骁喝多了,说他喜欢雷克雅未克的冬天,当时她以为是随口一提。
现在想来,不像巧合。
她手指收紧,明信片边缘压进掌心。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
她拿出来,屏幕亮起。
江明昊发来的消息。
“知道为什么他总出现在你身边吗?”
下面是一张图。模糊,但能看清。
是她在“迷迭香”酒吧画画的背影,灯光昏暗,她低头专注,头发垂下来遮住侧脸,拍摄时间显示:三个月前。
她立刻锁屏,把手机塞回去。
可已经晚了。
陆承骁端着水杯走到书房门口,停住了。
他的视线落在她手上。
她没藏,也没动。
他走进来,伸手。
她犹豫一秒,把明信片递给他。
他接过,低头看背面,指腹慢慢划过那行字。站了很久,一句话没说。
她看着他。
“这张明信片……你怎么会有?”
他抬眼,看了她一下,又移开。
还是不说话。
她等了几秒,心跳越来越快。
“你在冰岛买过我的画?”她问。
他把明信片放回书柜原位,动作很轻,像怕弄坏。
“有些事,现在不能说。”
他说完,转身往门口走。
“累了就去客房休息。”
她站在原地,没动。
他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顿了一下。
“别想太多。”
门关上了。
她一个人留在书房。
空气像是凝住了。
她低头,发现手腕上的红绳松了,她一直戴着它,盖住胎记,现在绳子滑到指尖,露出一小段皮肤。
她没去拉紧。
走到书柜前,她再次拿出那张明信片。
翻来覆去地看。
正面是极光,背面是她的字。
她把它举到台灯下。
光线透过纸面,能看到纤维纹路,是真的,不是复制品。
她放下。
目光扫过书柜。
其他明信片呢?
她开始找。抽出来每一本摄影集,翻开每一份文件夹。
没有。
只有一张。
她停下。
靠在书柜边,呼吸有点乱。
陆承骁早就知道她。
早在他们第一次在酒吧见面之前。
他知道她去过冰岛,知道她卖过画,甚至可能知道她什么时候摆摊、在哪条街。
他不说。
他藏着。
就像他藏着那些照片、那些监控、那些她不知道的安排。
她以为他是偶然出现,是临时起意救她。
现在看来,更像是……早有准备。
手机又震了一下。
她拿出来。
还是江明昊。
“他连你三年前的东西都能找到,你觉得他是多喜欢你,还是多擅长控制?”
她盯着这条消息。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删?回?拉黑?
她最终什么都没做。
把手机放回口袋。
走到窗边。
外面是庭院,树影静止,路灯亮着。别墅在高处,能看见城市的一角。霓虹闪烁,车流不断。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直到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
门开了。
陆承骁站在那里。
他换了件黑色家居服,袖子卷到小臂,脸上没什么表情。
“还不去休息?”
她没回答。
他走进来,走到书桌旁,拿起遥控器,关了书房主灯。
只剩台灯还亮着。
“明天还有事。”他说,“睡吧。”
她看着他。
“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
他停下动作。
抬眼看她。
“解释什么?”
“这张明信片。”
“我已经说了。”
“一句‘现在不能说’就算解释?”
他看着她,眼神很沉。
“你想听我说什么?”
“实话。”
他沉默几秒。
“如果我说了,你会信?”
她愣住。
他往前走一步。
“还是说,你宁愿相信他发给你的截图,也不愿听我说一句?”
她没动。
“江明昊的话,比我的可信?”
她张了张嘴,没出声。
他没再问。
转身走向门口。
手放在门把上时,他低声道:“我不是他。”
门关上了。
她一个人站在昏黄的灯光下。
手指捏着红绳。
绳子断了。
一半掉在地上,另一半缠在她指尖。
她没弯腰捡。
走到书柜前,拉开最下层的抽屉。
里面整齐码着几本速写本。
她认得封面。
是她丢在工作室的那几本。
她上周以为被风吹走了。
原来是他拿走了。
她翻开第一本。
第一页就是她在冰岛画的草图。
她合上本子。
放回去。
转身离开书房。
走廊很暗,只有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一盏盏亮起。
她没去客房。
走到大门边,拿起自己的包。
手碰到门把手时,听见楼上卧室的门开了。
她停下。
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