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螺旋名阶
题记：
「名字若被踩在别人脚下，你就得弯下腰，才能把自己捡起来。」
螺旋长阶无灯，却自深处溢出暗铜色光——像夕阳逆涌，从地心升起。
每踏一级，“她”的剪影便薄一分，阿哑的瞳孔便亮一分。
当我数到第九阶时，脚下铜币忽然自己翻了个面，“林雪寂”三字滑入暗槽，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新刻的小字：
「利息已付，本金候取。」
与此同时，我的第五节颈椎内部，传来真正的、滚烫的“咔”—— 不是骨刺，是一枚铜币胚模，正被无形铁锤敲进椎管，一寸一寸，烙上实形。
而螺旋阶分三段，每段三十三级，共九十九级。
第一段：「铸名阶」——脚下铜币皆半嵌，可被撬起；
第二段：「销名阶」——铜币与阶面熔为一体，名字被踩得发亮；
第三段：「无名阶」——阶面空白，无币，只剩凹陷人形。
只有在到达底部“名渊”前，取回自己的铜币，又不被“本金”吞噬，并且同时阻止第五节颈椎完全被“币模”占据，否则肉身为钱，意识作废。
可规则：
1.
每取一枚他人铜币，需抵押自身一段“当前情感”；
2.
每踏一阶，脚下会传来“报价”——报价满意，自动扣款；不满意，继续下行，越往下，价码越高。
可我已无法恨，右手无触觉，左手无指纹，「念」字缺竖，骨内又被币模扩张，可供抵押的情感所剩无几。
就在踏上第15级时，报价声首次响起——像铜舌敲击空胸腔：
「收：心跳恐惧；付：名币一枚。」
我若答应，将永远失去“心跳加速”这一生理反应；若不答应，下一阶将索要“语言节奏”。
我选择拒绝。
在第16级时，报价再升：
「收：语言节奏；付：名币两枚。」
我选择再度拒绝——我已失去声音里的节奏（第5章），无法再付。
但在第17级时，报价选择直接跳过我，指向阿哑：
「收：空白表情；付：代名权一次。」
阿哑面无表情，却抬脚就要答应——“代名权”意味着她可替我承担“林雪寂”本金，但会成为永久替身。
我立刻拽回她，自己踏下第18级，报价陡然飙升：
「收：第五节颈椎；付：全部名币，一次性赎回。」
这正是币模想要的结果——把我的脊椎变成“钱杆”，一次性收走所有“林雪寂”的副本。
我必须在第18级前，撬起自己的铜币，中断交易。
可是“当前情感”所剩无几，唯一能抵押的，是“温柔”——第6章赦令留下的、我无法使用的情绪。
我把右手按在胸口，逼出最后一缕温柔，凝成一滴“萤火墨”，落在阶面。
报价声顿了顿，像商人第一次听见顾客用“空气”付账。
随后，阶面裂开，一枚半嵌铜币浮起——正是“林雪寂”。
温柔被收走，我整个人瞬间冷静到极点，连说话都开始打金属颤音。
与此同时，第五节颈椎的币模停止扩张，只剩最后一寸未封口——留给我“自己决定”是否彻底铸币。
我把铜币紧紧攥在手里，却听见币内传来娘的声音：
「别拿它去砸人，要拿它去照路。」
我抬头，看见“她”的剪影已走到第33级铸名阶尽头，回头对我伸出手——
剪影的眉心，缺的那道“竖”划，正被铜币光映亮，像一条等待回填的裂缝。
我忽然明白：
“林雪寂”不是要被赎回，而是要被“归还”——
归还给“她”，让「念」字重新完整，让娘不再只是“她”字首笔，而是完整的“名字”。
我最后把铜币抛向“她”的剪影。
剪影抬手，铜币嵌入眉心，恰好补全那道“竖”——
「念」字，第一次在我眼前完整成型。
下一瞬，剪影崩散，化作无数铜色光粉，洒向第二段「销名阶」——
那些被人踩得发亮的熔合铜币，开始松动，像听到解放号角。
整个第一段阶面，随之塌陷成斜坡，我与阿哑顺势滑下，直达第34级—— 「销名阶」入口。
此刻脚下不再嵌铜币，而是被“别人的名字”所覆盖——
每踏一阶，都会踩亮一个名字，同时吸收那人“被销名”前的最后一秒情绪。
我第一步踩亮：
「洛隐」——镜商，他曾带我逃出无念村。
情绪涌入：悔恨——他后悔把我卖给镜语城。
我脚下一顿，悔恨像蚂蚁钻心。
第二步踩亮：
「白镜璃」——双生圣女。
情绪：羡慕——她羡慕我能“被赦免”。
蚂蚁变成蜂群。
第三步：
「空寂」——佛念者领袖。
情绪：空怖——他害怕自己体内善念全是借来。
蜂群变鸦群，在我耳内乱啄。
我意识到：若走完33级「销名阶」，我将成为一座“情绪博物馆”，最终因过载而爆裂。
必须“销”掉这些名字，而非“收”下它们。
此刻，完整「念」字已归位，而我获得“归名”权——
可把别人的名字，归还给他们本人，同时抹去他们被踩亮的“最后一秒情绪”。
代价：每归还一次，我须在自己的铜币上削下一层“重量”，削完即止，铜币消失，我失去“被世界记录”的资格。
我毫不犹豫，连踩三步，连喊三声：
「洛隐——名字还你！」
「白镜璃——名字还你！」
「空寂——名字还你！」
三道被踩得发亮的铜名，从阶面浮起，化作光屑，逆流飞回黑暗上空——
它们将寻找各自主人，让“被销名”的人重新拥有“自我临终一秒”。
我的铜币则逐层削薄，重量骤减，光色由实心变半透明。
当第66级「销名阶」踏完，我的铜币已薄如蝉翼，只剩最后一丝“重量”。
前方，第67级，我和阿亚踏入「无名阶」——
阶面空白，无币、无名字，只有两枚脚印形凹陷，大小恰好对应我与阿哑。
凹陷旁，刻着极小的一行字：
「把空壳留在这里，
把名字还给世界，
把‘她’带去深渊。」
我深吸一口气，抬脚——
铜币在掌心碎成光粉，粉末顺指缝流落，填满我与阿哑的脚印凹陷。
空白阶面亮起一道细线，指引我们走向最后一段：33级「无名阶」。
与此同时，第五节颈椎内的币模，传出最后一寸封口声：
咔——
只差一次“烙名”，我的脊椎将彻底变成“钱杆”，
而“林雪寂”也将从世界上所有记忆中被“兑现”一空。
我把手按在颈后，轻声对即将消失的“自己”说：
「再等33步，
我把名字，
还给真正需要它的人。」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