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臣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他每天都要接受各种检查和治疗,打针、输液、吃药,日复一日的痛苦,让他几乎要崩溃。可他却强忍着,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应得的,是他为当年的残忍,付出的代价。
可越是在医院里,他就越是容易想起张婉婷。想起她当年躺在病床上,孤独地承受着病痛的折磨,想起她当年渴望得到关心却被他冷漠拒绝,想起她当年拿着诊断报告,眼神里满是绝望的模样。
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幻觉。
有时候,他会看到张婉婷穿着病号服,静静地坐在他的床边,眼神里满是温柔地看着他:“周宴臣,你疼不疼?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每当这时,他都会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想要抱住她,想要对她说一句对不起。可每次,他的指尖都只能穿过一片虚空,眼前的身影也会瞬间消失不见。
“婉婷!婉婷!”他会大喊着她的名字,从床上坐起身,眼神里满是惊恐与绝望,“你别走!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有时候,他会把护士当成张婉婷,抓住护士的手,眼神里满是痴迷与偏执:“婉婷,你终于回来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我会好好照顾你,好好补偿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护士被他抓得很疼,却又不敢用力挣脱,只能无奈地看着他:“周先生,您认错人了,我不是婉婷,我是护士。”
“不,你就是婉婷!”周宴臣的眼神里满是固执,“你就是婉婷!你只是不想认我了,对不对?你是不是还在恨我?你打我吧,骂我吧,只要你能消气,只要你能留下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助理每次看到他这样,心里都像被针扎一样疼。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张婉婷已经走了,眼前的人不是她。
可周宴臣却根本听不进去,他活在自己的幻觉里,活在自己的悔恨里,不愿意醒来,也不敢醒来。
有一天晚上,他又出现了幻觉。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周家别墅的小屋,张婉婷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眼神里满是绝望地看着他。
“周宴臣,我好疼……”她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我的肝好痛……我快要撑不住了……你救救我,好不好?”
周宴臣猛地冲过去,想要抱住她,想要救她,却怎么也碰不到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躺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着身体,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眼睛一点点地失去神采。
“婉婷!婉婷!”他大喊着她的名字,想要抓住她的手,却只能抓住一片虚空,“你别死!你别死!我救你!我马上救你!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救我?”张婉婷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笑容,“你怎么救我?当年我躺在你面前,求你救我的时候,你在哪里?当年我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在哪里?当年我对你充满希望的时候,你却一次次地伤害我,一次次地折磨我……现在,你想救我,已经晚了……”
“晚了……”周宴臣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里满是绝望与痛苦,“是我错了……是我太晚了……婉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周宴臣,我恨你……”张婉婷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神里满是冰冷的恨意,“我恨你一辈子……我就算是化作厉鬼,也不会原谅你……”
“不要!婉婷,你不要恨我!”周宴臣崩溃地大喊,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浸湿了他的衣服,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跳出胸腔。
窗外,月光皎洁,透过窗户洒进病房,照亮了他苍白的脸,也照亮了他眼底的恐惧与绝望。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全是冷汗。刚才的梦,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他以为,张婉婷真的在他面前,真的对他说,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他缓缓地躺下,闭上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他知道,张婉婷是真的恨他,恨到了骨子里,恨到了连来生都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牵扯。
可他还是想赎罪,还是想弥补,还是想让她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接下来的日子里,周宴臣依旧在医院里接受治疗。他不再抗拒治疗,不再折磨自己,只是安静地接受着一切,安静地思念着张婉婷,安静地回忆着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他会经常看着窗外,看着远方,眼神里满是温柔与思念。他会轻声地对张婉婷说话,告诉她他今天做了什么,告诉她咨询室里的情况,告诉她他有多想念她。
他的身体在慢慢好转,可他的心,却依旧空荡荡的,依旧被悔恨与思念填满。
他知道,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张婉婷,都无法弥补对她的亏欠,都无法摆脱这份蚀骨的悔恨。
他只能带着这份悔恨,带着这份思念,带着这份愧疚,好好地活着,好好地替她完成心愿,好好地为自己的罪孽赎罪,直到他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