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韶挂断电话,脸上的笑意止不住,仿佛已经看到了陆烨倒霉的样子。
市司法局常务副局长丁奇致收敛惯有的谦恭笑容,唇角勾起一抹阴鸷的冷笑。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红木办公桌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仿佛在敲打着某个看不见的敌人的丧钟。
“陆烨,谁让你不知天高地厚。想去胜郊PAI出所镀金?哼,我会让那里成为你的滑铁卢,让你这辈子都爬不起来。”他低声自语,声音里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胜郊那片水域深浅,他丁奇致比谁都清楚,那可不是什么风平浪静的港湾,而是暗流汹涌的漩涡。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个不常使用的加密手机,动作熟练地找到一个备注为“王黑子”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几乎是在响铃的瞬间就被接通,仿佛电话那头的人一直就在等着这个召唤。
“丁局!”听筒里传来一个粗粝却谄媚的声音,正是胜郊一带颇有“名望”的黑哥——王黑子。这份恭敬,与刚才丁奇致面对秦韶时如出一辙。
丁奇致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带着上位者的威严,“黑子,给你们胜郊提个醒,新去的PAI出所所长陆烨,背景不简单,年轻人,气盛得很,作风也非常强硬。你们最近都给我收敛点,夹起尾巴做人,别撞到人家新官上任的枪口上,到时候我可不好说话。”
王黑子在那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品出了弦外之音。什么叫“背景不简单”?那是告诉他这人不好直接动。
“丁局您放心!”王黑子立刻表忠心,声音提高了八度,“胜郊地面儿上,什么时候出过乱子?保证一如既往的‘安稳’!谁要是想破坏这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我王黑子第一个不答应!”他把“安稳”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嗯,你心里有数就行。我等你的‘好消息’。”丁奇致满意地挂断电话。他知道,王黑子这把刀,已经磨快了。
王黑子挂了电话,左脸上那道蜈蚣似的刀疤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一股狠戾之气从眼底弥漫开来。
旁边一个穿着暴露、正准备给他递葡萄的年轻女孩,被他瞬间散发出的煞气吓得手一抖,葡萄滚落在地。
“妈的,强龙还想压地头蛇?”王黑子猛地一拍沙发扶手,狞笑道,“胜郊这片天,过去姓黑,以后还得姓黑!来个毛头小子就想改规矩?做梦!”
他冲着门口像两根柱子一样矗立着的心腹手下吼道:“去!弄出点动静来,敲山震虎!让那些以为要变天的人看清楚,胜郊,到底谁说了算!”
“是!黑哥!”两个彪形大汉躬身领命。
“重点‘关照’一下盛世集团!”王黑子阴冷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敢不用老子的沙土?那就让他们长长记性,知道在这胜郊,不按我黑云的规矩办事,是什么下场!”
两个手下心领神会,立刻转身出去布置。
十分钟后,一辆满载着劣质沙土、破旧不堪的大型运输车,带着轰鸣声,蛮横地冲到了盛世集团正在紧张施工的“盛世华庭”小区工地门口。看门的老大爷刚想询问,司机探出头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瞎了眼?送料的!”
老大爷被气势所慑,没敢细拦,车辆径直闯了进去,开到堆料区,粗暴地将一车沙土倾泻而下,扬起漫天尘土。
副驾驶上跳下来一个染着满头黄毛、嘴角斜叼着烟卷的青年,他吊梢眼里全是混不吝的光,扯着嗓子就喊:“管事的呢?死哪去了?赶紧滚出来结账!”
这一嗓子,把工地上忙碌的工人们都喊愣了。沙土供应都是签了长期合同,按月结算,哪有运一车就要现钱的道理?而且看这来人的架势,明显不是善茬。
工地项目经理张胖子(原名张宏达),一个三十多岁、靠着实干爬上来的男人,闻声皱着眉头快步走来。看到现场一片狼藉,以及流里流气的黄毛,他心里就咯噔一下,但想到背后是盛世集团,还是强自镇定道:“这位兄弟,我们和运土公司有合同,都是定期结算,不搞单车现结。你这不合规矩。”
“规矩?”黄毛嗤笑一声,一口混着槟榔渣的唾沫啐在张胖子脚边,“老子的规矩就是规矩!合同?我没看见!车到了,土卸了,你就得给钱!”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张胖子眼前晃了晃,“两万块,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两万?”张胖子气得差点笑出来,“你这车土是金子做的?正常市价不到两千!你想钱想疯了吧?要钱,找你们老板去,我这没有!”
“哟呵?不给?”黄毛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猛地蹿到张胖子面前,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老东西,知道你跟谁在说话吗?黑山会!听过没?”
“黑山会?”张胖子脸色骤变,心沉了下去。
他当然知道这个胜郊最大的毒瘤,盛世集团为了坚持原则,没少被他们骚扰。“你们不是我们合作的运土公司的人!谁让你们来的?”
“老子想来的就来了!”黄毛更加嚣张,“少他妈废话!今天这钱,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没钱!想要钱没有,想要土你就拉走!”张胖子想到集团董事长盛妍晨一再强调的“绝不向恶势力低头”,把心一横,态度强硬起来。他不能开这个口子,否则后患无穷。
“拉走?”黄毛彻底被激怒了,“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话音未落,他抡圆了胳膊,狠狠一巴掌扇在张胖子脸上。
“啪!”清脆的耳光声在工地上空回荡。张胖子被打得眼冒金星,踉跄着倒退好几步,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
“你,你敢打人?!”张胖子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又惊又怒,“无法无天了!我报警!”
“报啊,老子打的就是你这种不长眼的!”黄毛狞笑着冲上去,左右开弓,巴掌像雨点一样落在张胖子头上、脸上,边打边骂,“服不服?妈的,给脸不要脸!”
张胖子一个搞技术的项目经理,哪里是这种街头混混的对手,毫无还手之力,被打得抱头倒地,周围工人们虽然义愤填膺,但被黄毛那股凶悍之气镇住,一时竟无人敢上前阻拦。
黄毛打得兴起,又朝着倒在地上的张胖子踹了几脚。直到看见张胖子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抽搐,他才有些慌了神。闹事归闹事,真闹出人命也是大麻烦。但他嘴上依旧不饶人,朝着蜷缩在地上的张胖子啐了一口:“呸!别他妈装死!明天老子再来,准备好两万块,不然把你这破工地都给平了!”
说完,他色厉内荏地匆匆爬上运输车,引擎咆哮着,逃离了现场。
工人们这才敢围上来,七手八脚地想要扶起张胖子,却发现他双眼翻白,呼吸微弱,情况极其不妙。
“不好!张经理不行了!”
“快!快叫救护车!报警!”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很快,救护车和警车先后赶到。经过医生的初步检查,张胖子因遭受外力击打,诱发急性脑溢血,虽经全力抢救,最终还是不幸身亡。
消息传到盛世集团总部,盛妍晨正在主持一个高层会议。当她接到秘书面色凝重地递过来的紧急电话,听到项目经理张宏达被黑社会活活打死的噩耗时,她手中的签字笔“啪”地一声掉在会议桌上,滚落到地毯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她的工地上,她的员工竟然被黑恶势力如此肆无忌惮地殴打致死!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立刻爆发的冲动,但那双美眸中已是寒霜密布。她挥挥手示意会议暂停,起身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她直接拿起那个可以直接连通县里主要领导的红色保密电话,毫不犹豫地拨通了秦韶的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盛妍晨的声音冷冽如冰,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秦书记,我是盛妍晨。胜郊‘盛世豪庭’项目的项目经理,今天在工地上,被自称‘黑山会’的黑社会成员公然殴打,不幸身亡!我想请问,丰都县的营商环境到底怎么了?投资商的合法权益和员工的人身安全,还能不能得到最基本的保障?”
电话那头的秦韶,先是一愣,随即心里乐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