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的冬夜总是来得格外早,六点刚过,天色就彻底沉了下来,寒风卷着冷雨,敲打着教学楼的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极了张婉婷压抑在心底的呜咽。
她抱着刚整理好的心理咨询案例笔记,缩了缩脖子,快步走出图书馆。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冰凉地贴在脸颊上,可她却浑然不觉——自从上次楼梯间的误会后,她的心,早已比这冬夜更冷。
她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遇见周宴臣的路线,绕远路穿过僻静的实验楼后巷。这里没有路灯,只有远处教学楼透来的微弱光影,勉强照亮脚下的路。雨水溅湿了她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寒意顺着鞋底蔓延至全身,可她却走得很慢,很慢。
因为这里,是他们热恋时,周宴臣经常等她的地方。
那时的冬夜,也这样冷,可周宴臣总会提前站在这里,手里揣着一杯温热的牛奶,看到她走来,就立刻快步迎上前,把牛奶塞进她手里,再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她身上,温柔地骂她:“傻丫头,不知道多穿点吗?冻坏了怎么办?”
那时的风是暖的,雨是甜的,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心动的味道。
张婉婷停下脚步,望着空无一人的巷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枚素圈银戒——那是她从地上捡回来的,被她小心翼翼地擦干净,日夜揣在怀里,像是珍藏着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光。
她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他了,不要再念着那些早已逝去的甜蜜了。可每当夜深人静,每当走过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路,每当看到和他有关的一切,心底的思念,还是会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生长,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
她甚至会幼稚地想,他是不是也会像她一样,偶尔想起他们曾经的时光?是不是也会在某个瞬间,怀疑过那些谎言?是不是也会……有一点点想她?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
张婉婷的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就想躲起来。是周宴臣的脚步声,她不会认错。那沉稳的步伐,曾经无数次陪她走过深夜的路,如今,却让她感到莫名的恐慌。
她来不及躲闪,周宴臣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巷口的光影里。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身形依旧挺拔,只是眉宇间,褪去了往日的温柔,只剩下化不开的疲惫与冷冽。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贴在饱满的额头上,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脆弱。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周宴臣的脚步顿住,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有惊讶,有厌恶,有疏离,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压抑的思念。
自从上次楼梯间的误会后,他也在刻意避开她。他告诉自己,她是个恶毒、贪婪的女人,不值得他留恋,不值得他心疼。可每当夜深人静,每当看到和她相似的身影,每当闻到她曾经用过的廉价肥皂味,心底就会泛起一阵莫名的烦躁与空落。
他会想起她在图书馆里认真学习的模样,想起她在早餐店打工时忙碌的背影,想起她被他误会时,眼里的委屈与无助,想起她摔下楼梯时,膝盖流血的狼狈模样……
这些画面,像一根根细针,反复刺着他的心。他无数次想要怀疑张曼曼的话,想要去求证那些“证据”的真假,可每次话到嘴边,都会被张曼曼委屈的泪水和那些看似“铁证如山”的截图堵住。
张曼曼说:“宴臣,你别再想她了,她不值得你这样。你忘了她是怎么欺骗你的感情,怎么想报复我的吗?你要是再去找她,她只会再次伤害你。”
是啊,他不能再相信她了。他这样告诉自己。
可此刻,看着站在雨里,浑身湿透,瘦弱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的张婉婷,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疼了一下。
张婉婷率先反应过来,慌乱地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脚步匆匆地想要从他身边走过。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面对他的冷漠与厌恶,更不敢触碰心底那道早已结痂,却一碰就疼的伤疤。
“别躲。”
周宴臣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从身后传来。
张婉婷的脚步,猛地顿住。她的身体僵硬着,指尖紧紧攥着怀里的笔记,指节泛白,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周宴臣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也砸在他的心上。他看着她苍白的脸颊,看着她冻得发紫的嘴唇,看着她眼底那抹强装的镇定,心底的烦躁与挣扎,越来越强烈。
“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
张婉婷抬起头,眼眶泛红,却倔强地不让泪水滑落。“周总,”她刻意用生疏的称呼,拉开彼此的距离,“我们之间,早就没有关系了。我避开你,只是不想让你觉得厌烦,也不想让自己难堪。”
“厌烦?难堪?”周宴臣冷笑一声,语气瞬间变得冰冷,“张婉婷,你当初欺骗我感情的时候,怎么没想过难堪?你想报复曼曼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会厌烦?现在装什么清高?”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在张婉婷的心上。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嘴唇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他永远都只会相信张曼曼的话,永远都只会觉得她是个恶毒、贪婪的女人。她的解释,她的委屈,她的清白,在他眼里,都只是虚伪的伪装。
就在这时,周宴臣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接通电话,语气急切:“喂,李叔,怎么了?我妈她……”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周宴臣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他的身体僵硬着,眼神空洞,握着手机的手,不停地颤抖着,连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你说什么?……我妈她被抓了?……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周宴臣的世界,瞬间崩塌了。
他的母亲,周氏集团的董事长夫人,被人举报涉嫌挪用公款、商业欺诈,甚至与一桩命案有关,刚刚被警方带走了。
这个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将他彻底击垮。他的母亲,温柔、善良、正直,一辈子都在行善积德,怎么可能会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一定是误会!一定是有人陷害她!
巨大的恐慌与愤怒,瞬间淹没了他。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眼神猩红,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戾气。
张婉婷看着他突变的脸色,看着他眼底的痛苦与绝望,心里莫名地揪紧了。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安慰他,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轻声问:“你……你没事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周宴臣猛地看向她,眼神里的痛苦与绝望,瞬间被无尽的恨意取代。他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就在这时,张曼曼的电话也打了过来,声音带着哭腔,无比焦急:“宴臣!不好了!周夫人被抓了!都是张婉婷!都是她害的!”
“你说什么?”周宴臣的声音,冰冷得像刺骨的寒风。
“宴臣,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张曼曼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还有一丝刻意的引导,“你想想,张婉婷一直不甘心,一直想报复我们!她知道你最在乎周夫人,所以她就故意陷害周夫人,想要让你痛苦,想要让你身败名裂!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做的!”
“是她……是她……”周宴臣喃喃自语,眼神死死地盯着张婉婷,眼底的恨意,越来越深。
他想起了张婉婷之前的“欺骗”,想起了她对张曼曼的“报复”,想起了她眼底那抹看似柔弱,却实则“恶毒”的光芒。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因为不甘心,所以才陷害他的母亲!一定是她!
“张婉婷,”周宴臣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冰冷与恨意,一字一句,狠狠砸在张婉婷的心上,“是你做的,对不对?是你陷害我妈的,对不对?”
张婉婷愣住了,她看着周宴臣眼底那抹浓烈的恨意,看着他猩红的眼睛,心里瞬间充满了恐惧与委屈。“我没有!宴臣,我没有陷害你妈!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相信你?”周宴臣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捏碎。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无尽的冰冷与疯狂,“我凭什么相信你?你这种恶毒的女人,为了报复,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我妈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我绝不会!”
张婉婷疼得浑身发抖,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她看着周宴臣眼底那抹疯狂的恨意,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庞,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熄灭了。
她知道,她又被陷害了。这一次,比上一次,更狠,更绝。
周宴臣猛地甩开她的手,张婉婷踉跄着后退几步,重重地摔在冰冷的雨水里。怀里的笔记散落一地,被雨水浸湿,字迹模糊不清,像她被践踏得一文不值的尊严。
周宴臣没有看她一眼,转身就走。他的背影,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决绝,也格外孤独。
他走到巷口,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话,语气里带着无尽的恨意与疯狂:“张婉婷,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惨痛的代价!我会让你,一辈子都活在痛苦里!”
雨,越下越大。
张婉婷躺在冰冷的雨水里,浑身湿透,疼得几乎失去了意识。她看着散落一地的笔记,看着周宴臣决绝离去的背影,看着漫天的冷雨,泪水混合着雨水,无声地滑落。
她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陷害,会将她拖入怎样的深渊;她不知道,周宴臣口中的“代价”,会是长达七年的炼狱婚姻;她更不知道,她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将会彻底坠入黑暗,再也没有光明。
恨意,在周宴臣的心底,疯狂地生根发芽;绝望,在张婉婷的心底,彻底蔓延开来。
他们的爱情,早已在谎言与误会中,碎成了齑粉。而这场由谎言引发的报复,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