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序章真容
仓库里裹着尘埃的死寂，被铁门铰链一声锈蚀的呻吟划破。那声音干涩刺耳，像老旧的锯子在啃咬木头，在空旷的空间里荡开绵长的回音。
罗祥半蹲在周明身侧，指尖刚从对方滚烫的额头移开——那枚素圈指环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温热，并非预警的灼烫，而是一种奇特的共鸣余韵，顺着指腹的纹路缓缓流淌。就在前一瞬，他放任那份属于罗振邦的感知力蔓延出去，触探到了门外不速之客的情绪底色：没有冰冷的杀意，也无贪婪的躁动，只有一团糅合了偏执探究与些许焦灼的火，在对方的意识边缘跳动。
“一个人，”罗祥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却如淬火的钉子，牢牢钉在那扇虚掩的、透着外界灰白晨光的铁门上，“感觉…不是序章的猎犬。”
门缝被更大地推开，一道身影侧着溜了进来，动作带着常年在边缘地带活动的谨慎与油滑，脚步落地轻得像猫。来人约莫五十上下，套着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冲锋衣，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领口磨损的咖啡色格子衬衫。他头发蓬乱，眼袋深重，唯独那双眼睛亮得灼人，迅捷而精准地掠过仓库内每一张面孔、每一处角落，最后贪婪地定格在罗祥手中那块尚未收起的清债晶上，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放松，朋友们，我没有恶意。”他举起双手，掌心粗糙得像砂纸，指缝里嵌着些黑色的油污，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古怪的笑容，“鄙姓杨，圈里人叫一声老杨。刚才这边儿的时空褶皱乱颤得像揉皱的纸，隔着半条街都能感觉到不对劲，我要是不来看看，这十几年的观测就算白干了。”他说话时，视线总不自觉地往仓库入口方向瞟，肩膀微微紧绷，是常年在危险边缘游走的警惕。
他的目光在贾元欣沉静的脸上停顿半秒，又落到地上昏迷的周明身上，眼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看来我运气不坏，没直接撞进序章那帮疯狗的包围圈。做个交易怎么样？我清楚你们捅了多大篓子，我手里有‘序章科技’从皮到瓤子的料，换你们手里那块成色极佳的晶体。”他边说，边从冲锋衣内袋掏出一个平板电脑，下意识地在裤腿上蹭了蹭屏幕上的指纹，动作带着几分局促。
罗祥与贾元欣目光短暂交汇。贾元欣睫毛微垂，视线落在自己装着所剩无几清债晶的布袋上，指尖在上方悬停一刹，指节微微收紧。石铮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带着还能动弹的村民，默不作声地移动脚步，用身躯构筑了一道简陋却坚定的屏障，将小雅、罗念和重伤的周明护在核心。这些守山村民虽满身疲惫，却依旧保持着警惕，握着简陋农具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出青白。
“空口白话，我怎么信你？”罗祥向前踏出半步，鞋底碾过地面细小的碎石，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身体的姿态依旧如同绷紧的弓，肩背挺直，肌肉蓄势待发，随时可以爆发出致命一击。指环反馈的情绪底色让他倾向于暂时相信对方的短期目的，但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周身的气场冷得像冰。
老杨咧了咧嘴，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露了出来，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他手指在平板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一个充斥着复杂线条与模糊截图的界面，然后将屏幕转向罗祥。“看清楚了，‘序章科技发展有限公司’，注册在海外某个地图上都难找的群岛，法人信息全是掩人耳目的傀儡。可我盯了他们这么久，他们的钱和最终指令，都隐隐指向和‘玄熵’撇不清关系的残渣。”
屏幕上扭曲的股权路径和几张像素低劣的偷拍照片掠过眼前，罗祥的目光扫过，脑海深处属于罗振邦的、关于烛龙计划早期隐秘资金渠道的破碎记忆，泛起了带着冰冷寒意的涟漪，与屏幕上某些晦暗的模式隐隐吻合。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素圈指环，温润的触感让混乱的思绪稍稍平复，罗振邦的记忆碎片快速拼接，印证着老杨话语里的真实性。
“他们明面上打着‘特殊能源开发’的旗号，”老杨语速加快，带着急于展示货品价值的迫切，“背地里在全球范围内搜寻时空异常点，目标就是抢夺能稳定时空结构的东西，比如你们手里的清债晶。”他的目光再次黏在清债晶上，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紧接着，他手指一划，调出一张略显潦草的建筑内部结构草图，线条歪歪扭扭，却标注得十分细致。“这是他们一个废弃的次级据点，我花了不小代价才弄到手，差点被他们的人发现。”
草图跃入眼帘的瞬间，罗祥感觉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股冰冷的麻意从尾椎骨窜上头顶，让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那建筑的核心节点设计，与罗振邦记忆库中烛龙计划早期备用基地的构想蓝图，几乎严丝合缝地重叠！这突如其来的关联让他心头涌上震惊与被背叛的寒意，指尖的素圈指环似乎也感应到他的情绪，微微发烫，而身后逼近的威胁，又像一瓢冰水浇熄了翻腾的思绪。
“还有个消息，可能对你们更劲爆。”老杨的声音压得更低，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序章内部供着个神秘的‘能源顾问’，几乎从不露面，我截获过几次信息碎片，特征拼合下来…高度吻合罗振邦先生的一位远房表叔。”
这个消息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在场知情者心神俱震。连靠在麻袋上、气息微弱的周明，搭在膝盖上的手指都猛地收紧，无意识地再次掐住了那枚旧铜戒，指节用力到泛出青白色，伤口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低咳。
贾元欣不再犹豫，深吸一口带着尘埃与金属腥气的空气，从布袋中取出一块稍小但光泽纯净的清债晶，递了过去。“情报我们收了。晶体给你，立刻。”
老杨眼中迸发出毫不掩饰的狂喜，几乎是用抢的接过晶体，指尖触及的瞬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反复摩挲两下，才小心翼翼地塞进冲锋衣最内侧的口袋，拉上拉链又按了按，仿佛揣进了身家性命。“痛快！免费附赠个消息，追兵离这儿不足三公里，正在形成包围圈。我帮你们干扰一下追踪信号，争取点时间。城西有个废弃的‘老地方’报刊亭，明天中午，要是你们还能过来，那里见。”
他说完，利索地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个黑色小装置，对着仓库几个阴暗角落快速按动了几下。一股极其微弱的高频震颤气流无声荡开，掠过皮肤时带着些许麻痒。随即他像条滑溜的泥鳅，转身钻出门缝，瞬间融入外面渐亮的晨光中，只留下被风带动的门帘还在轻轻晃动。
他离开后不到十秒，周明腰间那个被罗祥简易装置“静音”的追踪器，发出一阵紊乱的杂音，断断续续响了几声后，便彻底没了声响。
“他在干扰…但效果撑不了多久！”周明挣扎着抬起头，额头上的冷汗沿着灰败的脸颊滑落，说话时气息断断续续，“必须立刻转移！”
罗祥强行压下翻涌的心潮，眼神恢复成冰封的湖面，锐利而冷静。“石大哥，带大家从后门走，按第二条路线撤！”他话音刚落，素圈指环突然又泛起一丝温热，像无声的提醒，让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小雅和罗念。
小雅紧紧抓着贾元欣的手，另一只手攥着罗念的衣角，指节泛白，小脸紧绷却没有丝毫退缩，看到罗祥看来还悄悄点了点头；罗念则微微蹙着眉，腕间的金色纹路不知何时泛起淡淡的微光，如同苏醒的小蛇在皮肤下游走，似乎还在回应着刚才那股异常的气流。
仓库外，车辆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如同匍匐逼近的兽群，轮胎碾过门外碎石的刺耳声响，正迅速蚕食着这短暂的喘息时间。石铮立刻带着村民们行动起来，搀扶着伤员，拎起简单的行囊，朝着仓库后方的小门快速移动，急促的脚步声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贾元欣抱起小雅，又伸手拉住罗念，紧随其后。罗祥断后，目光扫过仓库内狼藉的地面，最后落在周明腰间那枚沉寂的追踪器上，眼神沉凝。他知道，这一次的撤离只是暂时的，序章科技的阴影，以及那个与罗振邦有关的神秘顾问，正像一张无形的网，悄悄收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