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黑暗的深渊中沉浮。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钻入鼻腔,取代了记忆中最后的甜腻麻醉剂和烟火味。林薇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
纯白的天花板,冰冷的金属床栏,手臂上扎着的输液针……这里不是阴森的地牢,而是一间病房。一间窗户被封死、门是厚重铁门的特殊病房。
她还活着。但活着,未必是幸运。
“你醒了。”
一个温和的男声在旁边响起。林薇猛地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医生站在床边,手里拿着病历板,笑容和煦,眼神却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审视着她。
“感觉怎么样?林薇小姐。”他语气平常,仿佛只是在问候一个普通病人。
林薇心中警铃大作!他知道她的名字!这里绝不是普通的医院!
“你是谁?这是哪里?”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四肢酸软无力,显然是麻醉的后遗症,或者……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
“我叫李哲,你的主治医生。”男人推了推眼镜,笑容不变,“至于这里,是一个能确保你‘安全’的地方。你之前在石门村吸入过量麻醉气体,又有多处外伤和体力严重透支,需要静养。”
静养?林薇几乎要冷笑出声。这分明是囚禁!
“福伯死了。”她盯着李哲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破绽。
李哲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叹了口气,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惋惜:“是的,很遗憾。我们发现你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初步判断是老人用火不慎,引发了火灾,而你恰好路过,不幸被波及。”
完美的谎言!将谋杀和绑架伪装成意外和救助!
“是吗?”林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争辩。在这种地方,激怒对方毫无意义。她需要信息。“我的东西呢?”
“放心,你的个人物品我们会妥善保管。”李哲避重就轻,拿起病历板记录着什么,“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配合治疗,恢复健康。只有健康,才能……回答一些问题。”
终于图穷匕见。
林薇的心沉了下去。他们不杀她,是为了她脑子里的东西——关于周淮安,关于“纪念品”,关于她所知的一切。
“好好休息。”李哲记录完毕,对她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转身走向门口,在厚重的铁门上按了一串密码。
门打开又合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如同敲在林薇的心上。
病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死寂得可怕。
她仔细观察这个房间,没有监控探头(或者隐藏得极深),没有任何尖锐物品,连输液架的支脚都被特殊处理过。绝对的软禁规格。
那个观星人……是他出卖了她吗?用福伯和她做诱饵,来向组织示好?或者,这本身就是组织策划的、测试她或者说摧毁她心理防线的第一站?
李哲医生,那张温和面具下的冰冷,比周淮安的狰狞更让她不寒而栗。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只是一瞬。铁门再次打开,进来的却不是李哲,而是一个推着药品车、低着头、身材瘦小的护士。
护士默默地为她更换输液袋,动作机械。
就在护士转身准备离开时,她的手指似乎无意间在药品车的金属边缘,极快地、有规律地敲击了几下。
哒…哒哒…哒…
摩斯电码?!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大学时参加过社团,学过一点基础!
她集中全部精神,捕捉着那细微的、几乎被车轮声掩盖的敲击声。
S…O…S?
不,不对,更复杂。
C…H…E…N…
陈?!
是陈默?!他还活着?这个护士是他的人?
敲击声还在继续,拼凑出完整的句子:
C-H-E-N A-L-I-V-E. T-R-U-S-T N-O O-N-E. W-A-I-T.
(陈活着。别信任何人。等待。)
护士敲完最后一下,推着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铁门再次沉重地关上。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林薇的大脑。
陈默还活着!他没有被组织抓住!他在外面,并且有能力将信息传递到这铜墙铁壁之内!
“别信任何人”——包括观星人?包括李哲医生?
“等待”——等待什么?等待陈默来救她?还是等待某个时机?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绝对黑暗的囚牢中重新点燃。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惧和疑虑。
这个护士,真的可信吗?这会不会是李哲和她演的双簧,为了击溃她的心理防线,让她在绝望中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从而吐出所有秘密?
她该相信谁?
在这间纯白的、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囚室里,林薇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充满镜像的迷宫,每一步都可能踏空,每一个看似希望的光点,都可能是指引她走向更深渊的磷火。
她闭上眼,将护士传递的信息牢牢刻在心里。
无论真假,这是她在绝境中,唯一抓到的、可能与外界连接的线头。
她必须活下去。
必须等待。
也必须……在自己心里,筑起更高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