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盯着屏幕上的宝船,声音低沉:“这船,是从北京造的?”
他没等程超回答,眼神已经变了。刚才那股热乎劲还在胸口,可现在脑子里全是事。迁都、建城、造船,哪一件不是砸钱的事。他坐回龙椅,手按在扶手上,指头轻轻敲着。
画面还在动。郑和站在船头,风吹衣袍,身后是整整齐齐的舰队。船队出发那天,百姓挤在岸边看,孩子骑在大人肩上跳着喊。
朱元璋看得仔细。他知道这事不小。这么大一支船队出海,粮要带够,兵要配齐,路线得算准,还得防海盗。这不是打仗,胜了能扬威;也不是修河,干完就有人念你的好。这是往外走,走到没人知道的地方去。
他眉头皱起来。
眼前忽然一花,殿内多了几个人影。
一个身穿铠甲,腰佩长刀,正是徐达的模样。另一个手持羽扇,目光如炬,像极了刘伯温。第三个穿官服,捧着账本,低头不语,分明是李善长。
“你们也来看看。”朱元璋开口,“老四把朝廷搬到北京,还派船下西洋。你说,这步棋走得对不对?”
徐达上前一步,声如洪钟:“陛下,此策大妙!南京偏南,久居则军心懈怠。北京近边,天子亲镇北疆,胡虏不敢南窥。迁都之举,实为立万世之基!”
李善长抬眼,慢声道:“话虽如此,可江南赋税八百万石,运一半到北方,路上就耗掉三成。民夫拉车千里,累死在路上的不在少数。百官多出自南方,北地寒冷,水土不服,政务难行。此乃实情,不可不察。”
刘伯温摇扇,语气平缓:“迁都有利有弊。若无强主控局,则形胜之地亦成孤城;若有雄主执权,则危地可化为中枢。关键不在地,在人。”
三人各说各理,谁也不服谁。
朱元璋听着,手指不停敲打扶手。他心里清楚,打仗他不怕,杀人他也敢。可治国不一样。杀一个人,换十个人安生,那是快刀斩乱麻。可迁都这种事,牵扯的是千千万万人的日子。错一步,就是饿殍遍野。
他问徐达:“要是当年我登基就迁都北京,能不能早些稳住北疆?”
徐达摇头:“不能。您起于草莽,根基未固。若初定天下便迁北,内有残敌未清,外有强虏环伺,一旦生变,恐江山倾覆。”
朱元璋点头。他又问刘伯温:“那老四这时候迁都,时机可对?”
刘伯温道:“时不同,势不同。您创业于乱世,需聚力自保;今上守成于治世,宜固边御外。彼时可行,此时当行。”
这话让朱元璋愣了一下。
他忽然明白过来。不是所有事都能照搬。他当年杀功臣,是因为怕他们造反。朱棣迁都,是为了防敌人打进门。目的不一样,手段自然不同。
他看向李善长:“你说运粮艰难,百姓受苦。那要是慢慢来呢?一年修一段城墙,十年建成一座城。漕运不通,就先屯田养兵。北方缺人,就许移民免税。这样可好?”
李善长沉吟片刻:“若能分步而行,量力而建,辅以惠民之策,则劳而不怨,苦而有望。然需明君持之以恒,不可半途而废。”
朱元璋没再说话。
他闭上眼,脑海里过了一遍大明的地图。南京富庶,但太靠南。北京险要,却太冷清。要是能把两处优势合起来呢?留一套班子在南京管赋税,调精锐去北京守门户。中间修一条运河,年年疏浚,让粮食能顺利北上。
想通这一节,他睁开眼,挥手一扫。
徐达、刘伯温、李善长的身影淡了下去,像烟一样散在空中。
殿内恢复安静。
他坐直身子,看着屏幕上那艘远航的宝船,低声说:“他不是不怕死,是怕死后江山没人守。”
这句话说完,他整个人轻松了些。
嬴政在咸阳宫里听到这话,手指一顿。他想起自己当年迁都咸阳的事。那时六国未平,他执意把都城设在前线,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秦不会退。
刘彻坐在未央宫中,轻哼一声。他当年打匈奴,也是先把朔方建成军事重镇。前线有兵,后方才安稳。
李世民靠在椅子上,嘴角微动。他知道,一个皇帝站得多靠前,底下的人就看得多清楚。你躲在深宫,百姓以为你不管事。你站在城头,他们才知道你在扛风雨。
赵匡胤低头看着自己写的字条。上面写着“步步为营”。他现在又添了一行小字:**稳扎稳打,前置布局**。
所有人都没动。
他们还在看屏幕。
船队已经驶入深海。前方是陌生海域,风浪渐起。郑和站在船头,下令调整帆角。水手们迅速行动,绳索拉紧,船身微微倾斜,继续向前。
朱元璋盯着那一幕,忽然问:“这船出去一趟,带回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