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帆升到一半,画面突然一转。
城墙出现在眼前。
高大,厚重,砖石垒得密不透风。一条笔直的大道从南向北穿城而过,两边宫殿层层叠叠,屋顶连成一片金黄。
“永乐四年,北京营建工程正式启动。”画外音响起,“朱棣下令改建元大都,扩建宫城,修筑城墙,设立六部衙门。”
程超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点了下屏幕。
视频进度条往前跳了一段。
画面切到工地现场。成千上万的工匠在烈日下搬运木料,凿刻石块。有人拉着车往高处运砖,绳子勒进肩膀也不停步。远处烟尘滚滚,夯土声、号子声混在一起,震得地面发颤。
咸阳宫里,嬴政盯着那些正在打地基的人群,眉头皱了起来。
“这么多人干活,粮从哪来?”他低声问。
没人回答他。
镜头扫过一张张疲惫的脸。一个老工匠蹲在地上喘气,旁边年轻人递水给他。老人摆摆手,又站起来继续搬石头。
画外音继续:“迁都并非一拍脑袋的事。当时朝廷财政紧张,江南赋税要运到北方,漕运路线尚未完善。许多大臣反对,认为此举劳民伤财。”
刘彻听到这儿,冷笑了一声。
“谁当皇帝都一样,想干大事就得花钱。可钱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画面一转,朝堂之上。
一群文官跪在殿中,声音激动。
“陛下!南京根基已稳,何必舍近求远?北京地处边陲,冬季严寒,百姓难以安居。若强行迁都,恐激起民变!”
朱棣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
他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奏折摔在地上。
纸页散开,露出一行字:“迁都之举,实为动摇国本。”
李世民看到这里,轻轻摇头。
“话是没错,但说得太直了。”
下一秒,一名侍卫走进大殿,押着刚才说话最狠的那个官员。
那人被按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朱棣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你说我动摇国本?”
“臣……臣不敢。”
“你刚才不是说得挺明白吗?”
“臣知罪。”
朱棣弯腰捡起那份奏折,当着他的面撕成两半。
“朕把朝廷搬到前线,是为了让子孙后代不用再打这一仗。你们怕苦,怕累,怕死,可敌人不会因为你们怕就停下刀。”
他把碎纸扔到那人脸上。
“明天你就去北京,亲自监工第一段城墙。”
满殿寂静。
赵匡胤看着这一幕,嘴角抽了一下。
“这手段……比我还狠。”
他想起自己杯酒释兵权的事。好言好语请将领们交出兵权,换他们安享富贵。结果后人说他太软,导致宋朝军力衰弱。
可眼前这位,直接把反对派扔去干苦力。
硬是压住了所有声音。
视频继续播放。
画面跳到几年后。
北京城初具规模。紫禁城主体完工,三大殿巍然耸立。朱棣站在太和殿前,望着远方的长城方向,久久不动。
“永乐十九年正月初一,明朝正式迁都北京。”画外音说,“从此,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朱元璋一直没动。
他盯着屏幕上那个背影,眼神复杂。
他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南京安全,有长江天险,易守难攻。北京不一样,离蒙古草原太近,一旦战事爆发,敌人几天就能打到城下。
可朱棣还是去了。
不是不知道危险。
是明知危险,也要去。
画外音再次响起:“迁都之后,南京改为留都,保留一套中央机构。但实际权力全部北移。此举引发诸多问题——南北政务协调困难,官员往返耗时费力,漕运压力剧增。”
画面切到运河边。
运粮船排成长队,等在闸口前。船夫坐在甲板上啃干饼,孩子趴在船沿喝水。
“为了保障京城供给,每年需从江南调运四百万石粮食。沿途损耗严重,有些船只沉没,整批粮草化为乌有。”
刘彻看到这儿,猛地抬头。
“这么多粮食?够养一支大军了。”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打仗靠的是后勤。
治国也一样。
没有足够的资源支撑,再好的计划都是空谈。
视频接着展示迁都后的军事布局。
三屯营驻军十万,居庸关设防严密,辽东布下重兵。朱棣本人多次亲征漠北,打得蒙古各部四散逃窜。
“他不只是把朝廷搬过去。”画外音说,“他还用行动告诉所有人——皇帝不在后方享福,而在前线挡刀。”
李世民听到这句话,身体微微一震。
他想起自己登基后常说的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可现在看来,光讲道理不够。
你还得站在风口浪尖上,让百姓看见你在扛风雨。
否则谁信你能护住他们?
镜头回到朱棣。
他在雪地里骑马前行,身后跟着大队骑兵。风吹起他的披风,露出腰间的佩剑。
那把剑很旧,剑鞘磨损严重。
但他握得很紧。
朱元璋看到这里,喉咙动了一下。
那是他早年赐给朱棣的剑。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儿子还带着。
视频最后播放一段总结性内容。
“迁都北京是一项极具争议的决策。它带来了巨大的财政负担和民生压力,也引发了长期的政治博弈。但从长远看,它强化了对北方边疆的控制,稳定了中原局势,为明朝延续两百余年奠定基础。”
画面定格在北京城全貌图上。
城墙环绕,宫殿居中,一条中轴线贯穿南北。
“这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次由汉族建立的大一统王朝主动将首都置于边境地带的案例。”
静。
五个宫殿里都没有声音。
嬴政的手指在案几上敲了一下。
“换都如换血。痛是必然的。关键是能不能挺过去。”
刘彻点头:“要是半途而废,前面吃的苦全白费。”
李世民闭上眼,像是在回忆什么。
赵匡胤低头看了看自己写的“步步为营”,又添了两个字:**死守前线**。
朱元璋依旧盯着屏幕。
他看得比谁都久。
他知道朱棣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他们父子都经历过最底层的苦。
饿着肚子逃难,被人追着砍,躲在破庙里发抖。
所以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
退一步,永远不得安生。
只有把家门建在敌人最先攻击的地方,才能逼着自己时刻准备战斗。
这才是真正的“守江山”。
他慢慢抬起手,指向屏幕。
“再放一遍刚才那段。”
程超听见指令,手指滑动屏幕,把视频倒回朱棣撕奏折的画面。
画面重新开始。
文官跪地劝谏。
朱棣沉默听着。
然后起身,走下台阶,撕掉奏折,下令罚人去监工。
朱元璋盯着那一幕,嘴唇微微发抖。
他不是在看别人的故事。
他是在看自己。
如果当年有人敢这样顶撞他,他会杀得更狠。
可朱棣没有杀人。
他用了另一种方式镇住局面。
既显威严,又留余地。
这种分寸……
很难拿捏。
嬴政忽然开口:“寡人若在那时,也会迁都。”
刘彻接话:“但不会选北京。我会建三座主城,互相呼应。”
李世民淡淡道:“关键不是城在哪,是人心归不归。”
赵匡胤没说话,只把笔放下。
他知道,每个时代有不同的难题。
没有万能的解法。
只有适合当时的路。
朱元璋仍看着屏幕。
画面正在播放百姓入住北京新城的场景。
一家人推着车进城,孩子蹦跳着跑在前面。母亲抱着包袱,父亲回头望了一眼南方。
他们不知道未来怎样。
但他们愿意来。
因为皇帝来了,官府来了,军队来了,学堂也来了。
这里不再是荒凉边城。
它成了国家的心脏。
朱元璋忽然觉得胸口闷。
不是疼,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像是一块压了很久的石头,终于裂开了一道缝。
他想起自己刚称帝时发下的誓:要让天下百姓有饭吃,有屋住,不再受战乱之苦。
后来他杀贪官,除功臣,管得越来越严。
以为这样就能守住江山。
可现在他发现,真正守住江山的,不是杀戮,不是防范,而是像朱棣这样做一件件具体的事——修一座城,通一条河,派一支船队,打一场仗。
一点一点,把国家往前推。
哪怕所有人都反对。
他也做了。
程超察觉到数据波动。
朱元璋的情绪值在缓慢上升,不是爆发式的那种,而是像河水解冻,一点点融化坚冰。
他知道老头心里有东西松动了。
视频还在播。
画面切换到北京城防图。
标注显示,九门布防,每门驻军五千,配有火器营、骑兵队、巡逻队。
夜间灯火通明,哨兵来回走动。
“北京成为军事、政治、文化中心后,吸引了大量人口聚集。经济逐渐繁荣,带动整个北方发展。”
刘彻盯着地图看了很久。
“这布局……比我当年设朔方城还要周全。”
李世民轻声道:“这不是一时冲动,是十年谋划的结果。”
赵匡胤默默把“死守前线”四个字圈了起来。
朱元璋没有说话。
他只是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笔直。
屏幕上,北京夜景缓缓展开。
万家灯火,映照宫墙。
这座城,是他儿子一手建起来的。
不是靠他的名分。
是靠自己的命,一砖一瓦垒出来的。
程超看了眼时间。
凌晨四点三十六分。
视频进度条还剩一半。
他没动。
他知道这些人还没看完。
也不会中途离开。
因为他们都想看清一件事:
一个王朝,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
画面再次变化。
一艘宝船出现在海上。
巨大,雄伟,船帆完全升起,在风中鼓荡。
“郑和下西洋的准备工作,也在迁都前后同步进行。”画外音说,“庞大的海外航行需要强大的后勤支持和稳定的政局保障。北京作为新都,承担了调度全国资源的核心职能。”
朱元璋看着那艘船,忽然问了一句:
“这船,是从北京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