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那张烧焦的纸,站在台阶上没动。风还在吹,但我不觉得冷。
手机还贴在耳边。
“查到了。”厉雪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坐标点是片无人海域,离最近的岛有四十海里。卫星图显示那里有过人工浮台的痕迹,三年前就废弃了。”
“现在不是了。”我说。
她沉默两秒,“你要开会让大家看这张纸?”
“不只是这张纸。”我说,“是让所有人看清他们走的每一步。”
我转身回仓库。门一推开,屋里人已经到齐。戴眼镜的男人坐在主位,短发女队员正在调试投影仪,技术员连着三台显示器,年长队员靠墙站着,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资料。
我没说话,直接把那张残页拍在桌上。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这是半小时前风吹来的。”我说,“从港口方向来。上面写着实验体运输第23批次,目的地就是这个坐标。”
周慕云拿起纸,对着光看了看边缘碳化程度,又摸了摸墨迹,“打印时间不超过十二小时。能追源头吗?”
“不用追。”我说,“它出现在我脚边,说明对方不觉得我们能看懂。他们敢留痕迹,就敢继续动。”
短发女队员把投影打开。屏幕亮起,一张世界地图铺开,三个红点闪烁——东欧、南美、东南亚。
“我们盯了三天。”她说,“信号规律出来了。每次传输间隔六小时整,持续八分钟左右。频率稳定,加密方式一样。”
“不是临时组网。”技术员接话,“是标准协议。军用级。”
“清源计划的变种。”我盯着地图,“和三年前非洲任务用的调度系统同源。”
屋里一下静了。
戴眼镜的男人抬眼,“你确定?”
“我死过一次的人,记得每个细节。”我说,“那天晚上我们收到假指令,坐标偏移十七度。命令来源标的就是‘清源’。”
他没再问。
周慕云站起来,走到屏幕前,插上一个U盘。画面切换,出现一组波形图。
“这是昨晚东欧第二次断电时捕捉到的信号结构。”他说,“和第一次相比,数据量增加了四倍。他们在同步完整档案。”
“包括新实验进度。”我说。
“也包括下一步行动路线。”厉雪娇走进来,手里拿着平板,“我已经让血蝎的旧线人查了天穹航运的备用名单。海澜23的船长,五年前在缅甸替赵天雄运过枪。那次行动死了七个人,没人知道怎么死的。”
“这次船上要装的,不止是货。”我说。
短发女队员调出船体结构图。屏幕上,一艘灰色货轮被剖开展示内部构造。
“AIS记录显示它空舱出港。”她说,“但货舱第七区有夹层,厚度四十厘米,足够藏人。通风管路改过道,连接到底层储油舱。”
“活体运输专用设计。”年长队员低声说,“和十年前那起跨国器官案一样。”
“不一样。”我说,“那是买卖。这是实验。他们需要活体反应数据,不会让人死在半路。”
“所以护航舰会跟着。”周慕云指着坐标点外围航线,“两艘未登记武装艇,航速比货轮快五节,能在三小时内形成合围。”
“他们不怕拦截?”技术员问。
“怕就不这么干了。”我说,“他们知道我们没执法权,知道各国边界扯皮要多久。他们算准了时间差。”
“那就打破时间差。”戴眼镜的男人站起身,“召集会议。现在。”
十分钟后,视频连线全部接通。十几个面孔出现在屏幕上,来自不同国家的情报代表,穿着制服或便衣,背景各不相同。
“这不是通报。”我说,“是作战会议。目标:海澜23货轮,代号‘移动实验室’。预计七十小时后抵达南纬12°43′、东经131°19′。我们要在它靠岸前,切断所有联络,拿下平台。”
有人质疑我的身份。
周慕云把银质温度计的数据传上去。屏幕上跳出一段曲线,标注着某次战斗中的体温飙升记录,峰值接近四十二度,同时段心率超过一百九十。
“这是战纹激活时的生理反应。”他说,“只有经历过那种状态的人才会留下这种数据。他的编号是T-09,龙渊特种大队王牌教官。”
另一个画面里,年长队员出示国际刑警签发的临时协作令。“陆沉现在是联合行动观察员,拥有情报共享权限。”
质疑声小了。
厉雪娇走到镜头前,把一张线路图投进系统。
“这条暗网通道是我哥留下的。”她说,“血蝎用了七年,没被清过。现在交给你们。任何通过这条线传输的信息,都会绕开常规监控节点。”
屋里有人倒吸一口气。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一个女代表问。
“因为那份名单上有我哥的名字。”她说,“他们拿活人做实验,拿死人当数据。我不信官方流程能查到真相。我只信谁能动手。”
没人再说话。
周慕云开始布置技术框架。“我建议启用节点响应制。每个区域由临近国家负责监控,一旦发现目标活动,立即触发警报,自动推送至所有终端。”
“响应速度多快?”有人问。
“四十七秒内完成信息分发。”技术员演示一遍模拟流程,“从检测到报警,再到定位共享,全程加密跳转。”
“够快。”我说,“但动手的人必须更近。”
“你打算登船?”短发女队员看着我。
“我不一定要上去。”我说,“但我得找到入口。门开了,后面的人跟进来就行。”
“谁负责收尾?”另一个代表问。
“我们。”年长队员说,“国际刑警牵头,协调海军力量在外围布控。只要确认非法行为,立刻实施拦截。”
“法律程序怎么办?”有人提醒。
“等拿到实证再走流程。”我说,“拍下他们怎么运人,怎么注射,怎么处理尸体。到时候不需要解释,全世界都会看到。”
屏幕上的代表们陆续点头。
协议达成。
周慕云正准备关闭系统,突然警报响起。
技术员盯着主屏,“刚收到一条匿名消息,只有一句话——‘清源计划已被渗透’。”
所有人神情一紧。
“来源?”戴眼镜的男人问。
“无法追踪。”技术员摇头,“信息经过三层跳转,最后停在一个废弃服务器。”
“是警告。”我说,“也是试探。”
周慕云拔掉U盘,合上笔记本。“从现在起,所有终端访问必须通过珐琅怀表认证。没有匹配信号的设备,一律禁止接入。”
“我也改规则。”我说,“关键指令实行双人验证。至少两个负责人同时授权,才能启动行动流程。”
厉雪娇站到通讯台前,“我守第一班。谁想偷偷发消息,先过我这关。”
会议结束,人没散。
我坐在桌边,盯着屏幕上的三个红点。
周慕云坐到我旁边,打开怀表,输入一串代码。
信号重新校准。
新的数据流开始滚动。
海澜23的位置更新了。
它还在往东南走,速度没变。
但在它右后方三百海里,出现了两条未标记的航线轨迹。
它们不在任何公开数据库里。
也没有注册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