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得我眯起眼,手还搭在门框上。远处海面那艘灰蓝色货轮正往航道外走,尾迹拉得很长。
我没动。
“把刚才那船的影像调出来。”我说。
技术员抬头,“什么船?”
“港口刚离岸的那艘,编号末尾是23。”
屋里的人停下手里动作。戴眼镜的男人走过来,“你确定不是看错了?”
“油污遮了半截,但最后两位是23。”我回头,“厉雪娇,你说三艘集装箱船靠岸,有没有记录具体编号?”
她已经拿起手机在翻,“C7码头昨晚进了一艘‘海澜23’,注册地塞浦路斯,申报状态为空舱离港。”
“时间?”我问。
“凌晨四点十七分。”
正是我们炸掉基地后五小时。
短发女队员凑到屏幕前比对卫星图,“这船八点零三分出港,航向东南,速度十二节,不算快。”
“不像是逃。”年长队员低声说,“倒像正常运输。”
“正常不会用防干扰罩。”厉雪娇把电话贴回耳边,两秒后挂断,“我刚问了血蝎的老线人,天穹航运最近三个月换了六批船员,全是从黑市买的退役海军,擅长规避雷达巡检。”
我走到桌边,拉开平板打开AIS信号记录。
“查这七十二小时里所有末位带‘23’的船。”我说,“进出东海港的,全部列出来。”
技术员敲了几下键盘,屏幕上跳出五个名字。
“排除渔船和客运轮。”我指着,“剩下三个:海澜23、东远23、荣昌23。其中只有海澜23是昨晚靠岸,今早离港,且未申报货物。”
“它走了多久?”戴眼镜的男人问。
“四十分钟。”
“追不上。”
“不用追。”我说,“盯住它就行。它走得再远,总要停。一停就会重新接入信号网。”
“可我们现在没有执法权登船检查。”短发女队员皱眉,“国际水域,除非有确凿证据,否则连拦截都难。”
“那就等它自己露出马脚。”我说,“他们不怕被发现,说明他们觉得藏得住。但他们忘了,只要联网,就有痕迹。”
我转向技术员,“把东欧那个信号频率设为监听阈值,一旦匹配度超过百分之八十,立刻报警。同时调取海澜23过去三次航行轨迹,看有没有偏离航线的记录。”
他点头开始操作。
厉雪娇站到我旁边,“你想赌它会再接头?”
“不是赌。”我说,“他们在测试系统,说明新网络已经启动。测试成功才会铺开实验。而实验需要人。”
屋里安静下来。
“你是说……他们会抓人?”年长队员声音沉了。
“基因项目不会停。”我说,“投了这么多钱,死了这么多人,不可能因为一个基地被毁就放弃。他们现在换方式,用船当移动实验室,一边跑一边做。”
“疯了。”短发女队员摇头,“海上做人体实验?出了事怎么处理?”
“沉海。”我说,“或者甩到无主岛礁,让当地人处理。反正死的不是他们的人。”
戴眼镜的男人盯着地图看了很久,“如果我们猜对了,那不只是东南亚一个点的问题。三点联动,意味着他们在建全球链路。”
“所以不能只盯着一处。”我说,“你们监控东欧和南美,我走一趟东南亚。”
“你还去?”他看着我左臂,“伤没好。”
“正好。”我说,“我这种人,去医院反而惹眼。去岛上养伤,没人怀疑。”
“这不是养伤。”厉雪娇盯着我,“你是打算蹲点抓人。”
“一样。”
“你一个人压不住场面。”
“我不用压。”我说,“我只负责找门。门开了,后面的事交给你们。”
技术员突然出声:“东欧信号又有动静了。”
所有人围过去。
“十分钟前,同一个小镇再次断电。”他指着数据流,“持续九分钟,期间有微弱信号上传,频率偏移了0.3赫兹,但整体结构一致。”
“是同一批人。”我说,“他们满意测试结果,准备加大传输量。”
“这意味着什么?”年长队员问。
“他们在同步数据。”我说,“三点之间开始共享信息。这不是撤退,是重组。”
“那我们必须更快。”戴眼镜的男人看向其他人,“启动跨境共享协议,把这三个目标列为最高优先级。所有情报实时上传中央终端,二十四小时轮班盯。”
“我可以提供加密通道。”厉雪娇说,“血蝎以前有条暗网线路,没被清过,还能用。”
“你信得过这条线?”他问。
“现在信。”她说,“因为我哥的名字也在那份名单上。”
没人说话。
我拿起桌上的弹匣检查一遍,装进枪套。
“给我一份海澜23的完整资料。”我说,“包括船体结构图、 crew 名单、最近一次海关检查记录。”
“你要登船?”短发女队员睁大眼。
“不一定要登。”我说,“但我得知道它在哪停,停多久,跟谁接头。”
“万一被发现呢?”她问。
“那就打。”我说,“反正我不是第一次被人当成麻烦处理。”
厉雪娇递来一个黑色小包,“里面有两枚追踪器,磁吸式,防水防震。贴在船底或货舱外壁都行,信号能撑七十二小时。”
我接过塞进内袋。
“还有这个。”她拿出一张SIM卡,“实名登记在新加坡一家皮包公司名下,通话和流量都不留痕。”
“谢谢。”我说。
“别死。”她说,“我还欠你一枪。”
我没回应,转身走向门口。
外面风大了,吹得衣服贴在身上。我抬头看天,云层压得很低,像是要下雨。
“陆沉。”戴眼镜的男人在身后叫住我。
我停下。
“如果你真找到他们的窝……”他顿了顿,“先通知我们,别一个人冲进去。”
“我知道分寸。”我说。
“不止是你自己的命。”
我回头看了一眼仓库里的屏幕。东欧的数据还在跳,新的信号段正在生成。
“他们不怕暴露。”我说,“因为他们觉得我们追不上节奏。但现在我们知道他们在哪,知道他们怎么动。”
我抬手指向屏幕上的三个红点。
“接下来,换我们掐时间。”
说完我迈步出去。
脚步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响声。远处港口吊机还在运作,几辆卡车排队进港,一辆油罐车从侧面驶过,挡住了视线。
我站在台阶上没动。
等车过去,我才看清前方路面。
一张纸被风吹着打转,贴到我鞋边停下。
我低头。
是张打印纸,边缘烧焦了,内容模糊。但右下角能看到半行字:
——**实验体运输日志 第23批次**
我弯腰捡起来。
纸很轻,沾了点雨水,墨迹有点化开。但还能看出几个关键词:
出发港:东海
目的港:南纬12°43′ 东经131°19′
预计抵达:72小时后
护航单位:未知武装舰艇两艘
我攥紧这张纸。
抬头看向海面。
那艘灰蓝色货轮已经变成地平线上的一个小点。
我摸出手机,拨通厉雪娇刚才给的号码。
电话接通。
“查一下南纬12度43分,东经131度19分。”我说,“那里有没有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