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旋翼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我靠在仓库角落的铁架上,左臂从肩膀到手指像是被铁丝缠紧了,一跳一跳地抽。厉雪娇刚才递来的药剂已经打了,可那种从骨头里渗出来的疼压不住。
屋里亮了几盏灯,国际刑警的人把设备搬到了中间那张长桌旁。有人开了瓶酒,玻璃瓶底磕在桌上,声音很响。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站起来,手里举着杯子。
“这次行动成功,值得庆祝。”
几个人跟着鼓掌,气氛一下子松了下来。
我没动,也没说话。他们觉得结束了,可我知道不是。地图还挂在墙上,三个红圈没擦掉,像钉在墙上的刀子。我盯着东南亚那个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外套内侧的手枪。
庆功会就是一顿饭,几瓶酒,几句口号。他们说这是突破,是胜利,是给失踪者家属的交代。可没人提那组加密信号,没人问为什么数据能在封锁区发出去。
我站起身,走过去把平板打开,连上投影。屏幕上跳出资金流向图,三条线最后都指向“天穹航运”。
“赵天雄的公司。”我说。
屋里安静了。
“我们炸了基地,但他们早一步传走了东西。这不是收尾,是对方换了打法。”我指着屏幕,“这三个地方,随时可能重建实验点。”
没人接话。
一个短发女队员皱眉看着我:“你之前没说过这个符号的事。”
她指的是那个断刃插进齿轮的标记。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我是不是藏了情报。
我没有解释,只是翻开随身带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四个名字写在那里:赵天雄、张振国、周慕云、厉天鹰。
我把本子放在桌上,推到他们面前。
“我不是来领功的。”我说,“我是来还债的。你们看到的是任务完成,我看到的是七个人死在我眼前。他们不该死,是因为坐标被改了。”
屋里更静了。
厉雪娇站到我旁边,声音不高:“我已经查过血蝎的情报网。东南亚最近有三艘集装箱船靠岸,编号和天穹航运一致。船上没有申报货物,但港口监控拍到夜间装卸,用的是军用级防干扰罩。”
她顿了顿,“这不是逃,是布阵。”
技术员重新调出那组加密信号,开始比对编码结构。几分钟后,他抬头:“这协议……和三年前非洲任务里的军方变种加密一样。”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终于有人意识到事情没完。
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放下酒杯,问:“下一步怎么办?”
“不能等。”我说,“这种项目投了这么多钱,不会停。他们会找新的实验体。退役军人、特种兵、战场幸存者——只要是基因匹配的,都可能成为目标。”
桌上没人再碰酒。
一个年长的队员开口:“我们可以把线索交给联合国联合调查组,让他们协调资源。”
“不行。”我直接打断,“官方流程太慢,等批文下来,人已经被抓了。而且‘清源计划’能渗透到军方高层,你觉得文件递上去,会不会又被谁悄悄拦下?”
屋里沉默了几秒。
厉雪娇补充:“我已经切断两条军火通道,但他们立刻启用了备用网络。反应太快了,不像被动应对,更像是早就准备好了退路。”
“所以必须主动追。”我说,“不能让他们站稳脚跟。”
戴眼镜的男人看了我很久,终于点头:“我们可以继续监控这三个点,启动跨境情报共享。”
“不只是监控。”我说,“我要去东南亚那个岛。”
“你现在状态不适合行动。”他说,“手臂还没好。”
“等我好,黄花菜都凉了。”我低头看左手,绷带边缘又渗出血,一滴落在桌面上,慢慢晕开。
“我不去,谁替那些人挡第一枪?”
没人再劝。
他们开始分工,有人负责追踪卫星图像,有人联系外围线人,有人整理信号频段记录。设备重新启动,屏幕上的数据流一条条刷新。
厉雪娇走到窗边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我听见她说“加强港口监视”“盯住C7到C9码头”“发现异常立即上报”。
我坐回椅子,把笔记本收好。手枪检查了一遍,装回内袋。烟盒空了,我把它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外面天已经亮了,阳光从仓库顶棚的裂缝照进来,落在地图上。东南亚那个红圈被光盖住了,像烧红的炭。
一个技术员突然出声:“刚收到消息,东欧那边有个小镇停电了,持续十七分钟。当地电网说是故障,但我们的人发现,停电期间有一台未知设备接入过卫星中转站。”
我站起来走到屏幕前。
“时间?”我问。
“凌晨三点十四分。”
正是我们撤离后的第六小时。
“查信号源频率。”我说,“比对之前的加密包。”
他操作了几下,脸色变了:“匹配度百分之八十九。”
屋里所有人抬头看我。
我拿起笔,在地图上的东欧点加了个星号。
“他们在测试系统。”我说,“先小范围启动,确认安全后再铺开。”
“这意味着什么?”有人问。
“意味着他们不怕被发现。”我说,“他们知道我们拿到了部分线索,但不在乎。因为他们觉得,我们追不上。”
我转身看向众人。
“现在我们知道,他们有三处据点,有备用资金,有独立通信网。他们不是残党,是换了个方式继续干。”
“我们要做的,不是等他们犯错。”
“是我们先动手。”
厉雪娇挂了电话走过来,递给我一个新的弹匣,加长型,表面做了消光处理。
我接过,塞进枪套。
“你真打算去?”她问。
“不是打算。”我说,“是已经在路上了。”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我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的屏幕。东欧的信号日志还在滚动,新的数据正在生成。
一只手按在门框上,我停下。
“告诉其他人,别只盯着一处。他们可能同时启动两个点,逼我们分兵。”
说完,我走出去。
阳光照在脸上,有点刺眼。
我抬手挡住光,看见远处海面有艘货轮正驶离港口,船身漆着不显眼的灰蓝色,船舷编号被一层油污遮住了一半。
我看不清完整的号码。
但最后两位是——**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