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缓缓转动。
苏清晏没动，手里的金属管抵在肩上，像一根随时能砸下去的秤砣。她盯着那道缝，呼吸压得很低。陈雪缩在角落，怀里抱着备用机，屏幕上的进度条还在走——68%。
门外的脚步停了。
接着是赵坤的声音：“你还真以为，躲进这种地方就能活命？”
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两个保安挤在门口，手里拿着电棍。赵坤站在后面，白大褂整整齐齐，像是来查房的主任。
“把手机交出来。”他说。
苏清晏往后退了半步，背已经贴到墙。她没说话，只是把左手抬起来，亮出手机屏幕。
“证据终版”压缩包的发送进度——79%。
“你现在冲进来，最多打掉我这台设备。”她说，“但数据已经发出去了。市纪委监委的邮箱系统，现在应该正在接收。”
赵坤眯眼：“你以为我会信这种鬼话？这里电磁屏蔽，信号全断。”
“我不是靠医院基站发的。”苏清晏说，“我用的是民用卡，跨运营商跳转。三个不同区的信号源轮流上传，你关不干净。”
她顿了顿，语气像在念判决书：“而且我已经设了定时任务。凌晨五点整，所有加密资料会自动解密，群发给三家媒体和两个监察单位。不是一封一封发，是一次性群发。”
赵坤脸色变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现在杀了我，只能算毁证。但立案程序早就启动了。”苏清晏看着他，“《监察法》第二十五条写得清楚：电子证据送达即视为提交。你不接也得接。”
赵坤站在原地没动，眼神却开始扫视四周，像是在判断真假。
苏清晏继续说：“你拦得住一台手机，拦不住七次定时发送。第一批邮件五点发，第二批六点，第三批……每隔二十分钟一次，一直到早上八点。”
“放屁！”一个保安吼了一声，往前迈了一步。
苏清晏立刻把金属管往前一伸：“你再走一步，我就当你是妨碍公务执行。到时候不止有器官黑市的证据，还会多一条袭警未遂的视频记录。”
那人愣住。
赵坤抬手示意他后退。
“你根本没发出去。”赵坤冷笑，“你就是吓唬人。”
“那你试试看。”苏清晏把手机往地上一扔，“你现在就可以砸了它。但我告诉你，这台机子只是中转站。真正的服务器在外地，IP地址加密轮换。你连在哪都找不到。”
她弯腰捡起手机，屏幕显示进度——92%。
“还有十八秒。”她说，“等它传完，我就手动终止一次发送任务。作为交换条件——你让我们走。”
赵坤盯着她看了很久。
“你想让我放你们走？就因为你说了几句谁也验证不了的话？”
“不是几句。”苏清晏纠正，“是七次定时发送，全部带时间戳和数字签名。每一份都能做司法鉴定。”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你现在让开，我们离开B2层，完整带走现有证据。我可以向调查组说明，你在关键时刻选择了配合。”
“哈。”赵坤笑了一声，“你还真敢开条件。”
“我不是在开条件。”苏清晏说，“我是在给你留一条路。你不怕死，但你怕被扒光。仁心医院这些年赚的钱，哪一分不是踩着尸体来的？明天早上八点，全市记者都会知道流浪汉是怎么变成供体的。你的名字会出现在每一篇报道第一行。”
赵坤没说话。
空气很闷，地下室的灯忽明忽暗。
陈雪抱着手机，手指微微发抖。进度条终于走到100%，弹出发送成功提示。
苏清晏轻轻吐出一口气。
“好了。”她说，“第一波数据已经送达。如果你现在打电话去纪委问，说不定值班员已经在看邮件了。”
赵坤咬牙：“你就不怕我现在直接动手？”
“你当然可以动手。”苏清晏说，“但你要想清楚——我是失踪，还是‘主动配合调查’，对你的量刑影响很大。前者是顶格重判，后者还能争取从宽。”
她看着他：“你建了这家医院，图的是钱，不是坐牢。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赵坤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抬手，对两个保安挥了一下。
“让开。”
两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往两边退了。
通道尽头的铁门还开着一道缝，外面透进一点光。
苏清晏扶起陈雪，慢慢往前走。她的脚步很稳，眼睛一直盯着赵坤。
走到门口时，赵坤突然开口：“如果我现在打电话给服务器机房呢？让他们切断所有外联线路。”
苏清晏停下。
回头看他。
“你试。”她说，“我用的是分布式节点传输。三个区的民用基站同步触发，你连关都来不及关。而且——你确定你的机房员工，没有被人策反？”
赵坤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苏清晏扶着陈雪，一步步走出设备间。
走廊空荡荡的，只有她们的脚步声回响。
离出口还有十米。
五米。
两米。
就在她们即将踏出通道时，身后传来沉重的关门声。
哐——
苏清晏猛地回头。
铁门已经被锁死。
赵坤站在门后，手里拿着对讲机。
两个保安走了上来，手里不再是电棍。
而是注射器。
针管里是淡黄色液体。
赵坤隔着铁栏看着她：“你说得对，这事没完。”
他举起针剂。
“既然你这么喜欢规则，那今天我就让你变成规则的一部分。”
保安往前走。
苏清晏把陈雪往身后一拉，自己挡在前面。
她摸到裤兜里的手机，拇指滑向发送键。
但她没有按下去。
因为她看到，墙上的信号条，又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