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的车灯闪了一下。
苏漾站在电梯口没动，风从地下车库卷上来，吹得她手腕上的红绳轻轻晃。
陆承骁回头看她，眼神沉着，没催。
她往前走了一步。
又一步。
最终坐进了副驾驶。
车门关上，车内很安静。
陈叔没说话，发动车子后却没开走，后视镜里，他看了陆承骁一眼。
“不去家里。”陆承骁说，“回楼上。”
苏漾猛地扭头看他。
“还有事谈。”他语气平静，像是在说工作安排。
她没反对。车子调头，重新驶向“迷迭香”主楼。
电梯直达顶层，走廊地毯厚实，脚步声被吞得干干净净。
房门刷开，是间没开灯的套房，陆承骁先进去，按下墙边开关。
暖光从天花板洒下来，照出客厅中央的皮质沙发和茶几上的酒柜。
他脱下西装搭在椅背，领带依旧松着。
走到酒柜前，取出一瓶未开封的威士忌，玻璃瓶身反着冷光。
“敬你没被吓跑。”他说，倒了两杯。
苏漾接过其中一杯，仰头喝完。酒液烧过喉咙，她没皱眉。
第二杯，她拿在手里没喝。
陆承骁靠在吧台边，看着她，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指节上的血痕已经结痂。
她忽然起身，走到他面前。
手指伸过去，勾住他的领带。
用力一拽。
两人重心不稳，踉跄着跌进沙发，她压在他身上，呼吸撞在一起。
他没推开她。
也没动。
只是抬手扶住她的腰，力道很轻。
“你喝多了。”他说。
“你也知道？”她冷笑，另一只手把剩下的酒倒在掌心。
然后贴上他喉结。
冰凉的酒顺着颈线往下流，浸湿了衬衫领口。
她指尖跟着滑下去，在锁骨处停住。
他呼吸变了。
喉结滚动了一下。
手指攥紧沙发边缘，指节发白。
“怕了？”她低笑，声音有点抖。
话音没落，他忽然翻身。
动作干脆利落，把她压在皮质扶手上。
双臂撑在她耳侧，膝盖抵住她腿间，整个人将她完全困住。
他低头看她，眼神黑得吓人。
“玩火？”他开口，声音哑得不像平时，“明天别想下床。”
她心跳漏了一拍。
嘴上却不服输：“那你试试看。”
他盯着她，没动。鼻尖几乎碰上她的。
空气凝住。
就在这时，门锁轻响。
没敲门。
直接开了。
一个穿黑制服的服务员端着托盘走进来，低着头，放下一瓶新酒。
动作标准，表情没有起伏。
陆承骁反应极快。
门开的瞬间，他已经扯下沙发边的西装，兜头罩在苏漾身上。
把她从头到脚裹住，只露出半张脸。
服务员目光扫过凌乱的沙发，停留一秒，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转身离开。
门关上。
屋里恢复安静。
苏漾还在喘，脸上发烫，手指抓着西装下摆，没松开。
陆承骁没立刻起来，仍压着她，目光盯着那扇刚关上的门。
几秒后，他缓缓撑起身子，坐到沙发边缘，衬衫领口湿了一片，头发有点乱。
他拿起酒杯，喝了口。
“你不该回来。”他说。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拦我？”
“我想看看你能走多远。”
“现在看到了？”
“看到了。”他转头看她，“但我不打算再让你走了。”
她没接话。
低头整理衣服，手有点抖，红绳从袖口滑出来，垂在腕边。
陆承骁伸手，把那截红绳塞回她衣袖里。
动作很轻。
“这根绳子，”他说，“别随便露出来。”
“为什么？”
“有人认得。”
“谁？”
“不该你知道的人。”
她盯着他。
他没回避视线。
“那个服务员，”她问，“是你的人？”
“不是。”
“那是谁安排的？”
“不清楚。”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城市夜景映在他眼里，“但能进这层楼的，只有两种人——我允许的，或者……有钥匙的。”
“你怀疑他有钥匙？”
“他没敲门。”陆承骁回头，“这是第一错。第二，他放的是同一款酒。我没让人续。”
“你是说……他本来就知道我们要回来？”
“不然呢。”他走近她，“你以为今晚的事没人盯着？江明昊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周野也一直在找破绽。”
“所以你是把我当诱饵？”
“我是把你留在身边。”他蹲下，平视她，“如果你觉得危险，现在还来得及走。”
她没动。
“走不了。”她说，“我已经进来了。”
他伸手，拇指擦过她唇角。那里有一点酒渍。
“那就别再试探我。”他说，“我可以克制。但你一次次往前凑，别怪我收不住。”
“谁怕你。”
他笑了下，没说话。
站起来，解下领带扔在茶几上。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松着，露出一点胸膛。
“陈叔在楼下等。”他说，“你想走，我现在送你下去。”
她坐着没动。
“我不想回去。”
“那你想怎么样？”
“我不知道。”她抬头看他，“但我也不想一直被你安排。”
“我不是安排你。”他说，“我在保护你。”
“可你连我什么时候来的‘迷迭香’都说得清清楚楚，你还敢说不是监视？”
“我看到你第一眼，就知道你会惹麻烦。”他靠回沙发扶手，“你画画的时候，眉头皱着。喝酒的时候，一口闷到底。遇到事，从来不喊人帮忙。”
“所以我活该被欺负？”
“所以我想拦在你前面。”他直视她，“别人欺负你一次，我就打回去十次。你不求饶，我就替你出头。你不想依赖别人，那就依赖我。”
她愣住。
“你说什么？”
“我说，”他靠近一点，“你可以不信我。但你逃不掉。”
她想反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这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不是服务员。
是皮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由远及近。
停在门口。
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
门把手转动。
陆承骁眼神一冷，迅速挡在她前面。手按在西装内袋，那里有把折叠刀。
门没开。
外面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顿了几秒，转身走了。
苏漾屏住呼吸。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
“这层楼，”她低声问，“到底有多少人能进来？”
“理论上只有三个。”陆承骁站直身体，“我，陈叔，还有秦虹。”
“秦虹不会让外人上来。”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他看向门缝，“有人复制了钥匙卡。或者……内部有人给了权限。”
“你是说，这里有人帮他们？”
“不然呢。”他捡起领带重新系上，“这个世界，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尤其是这种地方。”
她抱紧手臂。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上来？”
“因为我想让你看清。”他看着她，“你看不清危险，我就让你亲眼看见。你不怕死，但我怕你出事。”
她抬头。
“你怕？”
“我怕。”他承认，“刚才那一秒，我以为门会直接打开。如果有人拍下画面，明天全城都是你的新闻。如果是江明昊的人，他会用这张照片毁掉你。”
“所以你现在才紧张？”
“我一直紧张。”他低声道，“只是你不信。”
她看着他。
领带歪了，衬衫湿了，眼角有疲惫。但他站得笔直，像一堵墙。
她忽然明白。
他不是掌控一切的神，他也只是一个人，在拼命守住某个快要失控的局面。
而她，正站在风暴中心。
“我不想连累你。”她说。
“晚了。”他扯了下嘴角，“你早就连累上了。”
她没笑。
“如果有一天，你撑不住了怎么办？”
“不会有那一天。”他握住她手腕，“只要我还站着，你就别想逃。”
她没抽手。
外面风声呼啸，吹得窗帘掀起一角。
桌上的酒杯晃了晃，倒映着两人的影子。
陆承骁松开她，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查十五分钟内进出顶层的所有记录。”他说，“特别是没登记的服务人员。”
挂断后，他看向她。
“现在，”他问，“还走吗？”
她坐在沙发上，手指绕着红绳。
没回答。
他也不急。
走到门口，拉开门。
走廊灯光照进来。
“我等你。”他说，“一分钟。”
她没动。
他靠在门框上，看着她。
三十秒过去。
她终于站起来。
朝他走过来。
经过他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
“下次别让我等这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