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又下起了蒙蒙细雨。雨不大，但从家到学校也有七八里地，还有砭人肌肤的秋风，更显出积几分寒冷。我披着雨衣，骑着二八大杠，艰难地行使在泥泞的土路上。等赶到学校时，裤子也已湿透了。教室里却没几个人，来帮杨宁老师阅卷的学生有好几个都没有来。袁小花却来了，她跟我是一个村的，却比我来得早。但袁小花眼睛里却没有我，不是她没有看见我，而是我不在她眼里，我就像是一阵风，或是空气一样。
那天晚上，我虽然拒绝了袁小花的好意，但我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会这么严重。当不成男朋友，连同学也做不成了吗？看她的样子，就是这么回事。我却无可奈何，毕竟拒绝一个喜欢你的女生，也谈不上什么正确的决定。
杨宁老师早就发下试卷去了，那几个同学都在照着答案批改。教室里很静，唯有笔尖在试卷上沙沙的游走声，杨宁老师却不在教室里。我从讲台上拿了一摞试卷回到座位上，心里却颇为失落。
其实我早就想到了，这么个天气，指定没有几个人前来，可能只有我一个。因为那几个同学的家都很远，冒雨赶来的话，会全身湿透也说不准。我想象中，也不是在教室里，因为今天休息，应该在杨老师的办公室里。想一下，偌大的学校，并不宽敞的办公室，只有我和杨宁老师两个人，难免钢笔会掉在办公桌下面，我难免会弯腰去捡，而杨老师就坐在我身旁，我是不是可以趁机神不知鬼不觉的揩油？可是，这一切没有如果，我感觉白来了一趟。
直到快中午了，杨宁老师才进了教室。她跟我们说了几句话，意思是这下雨的天气，她没想到还有同学会来，还这么卖力，对我们表示感谢，并且到了中午我们就可以回家了。我听了这些话，更觉索然无味，不过到底还是见到了杨宁老师，只是不是单独见面。我当然知道杨老师委婉的拒绝过我，就像我拒绝袁小花一样，可我还是放不下对她的喜欢。我内心隐约也知道有这种想法其实是不对的，可是忘记就是正确的？再者，她是我的老师，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如何能够忘记？忘记一个人就这么容易？
我还在想入非非，不提防杨老师看向了我。当时，她没有坐在讲桌前，而是在教室里来回溜达，从左到右，从前到后。她就是在这行进中看向了我，不是看了我一眼，而是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我陡然心头一震，瞬间一股暖流通便全身，说不出的舒适，小小心儿更是砰砰乱跳，跳的我面红耳赤，有些手足无措了。
杨老师的脸色也微微红了一下，但很快就挪开了眼光。挪开眼光后嘴角还是挂着淡淡的笑意，一直持续了很久，让我更加坐立不安想入非非了。我好像感觉到杨老师也不是对我全无意思，可能只是因为我年幼，还是个半大孩子。如果真是这样，我倒有不同的见解，人家陈二狗同学也是个半大孩子，他怎么就可以呢？
我想的“可以”，并不是说他跟杨宁老师可以，而是二狗跟成年人暧昧过，甚至还有年近花甲的女人呢，我怎么就不可以？在杨宁老师眼中就是不可以，她并不知二狗的轶事，也绝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可是，爱情跟年龄有什么关系？
没人为我解答什么，我也没有机会咨询，也不知该咨询谁。就在我全身血脉贲张之际，杨宁老师走上了讲台：“好了，已经中午了，你们把试卷交上来，可以回家了，路上小心一点，好在这会儿雨停了。”
教室里就那么几个人，很快就交上试卷走出了教室。我故意落在最后，走到门口还不住回头张望，只见杨老师弯腰收拾试卷，这姿势曼妙绝伦，我不知不觉中停住了脚步。我就那么望着杨老师，已到了忘我的境地，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而杨老师也还在收拾试卷，好像那些试卷永远那么杂乱，永远也收拾不利索。
其实，那些试卷早就被她整理好了，她只要站起来，抱着试卷离开就可以了，但杨老师并没有这么做，她好像也没发现我的存在似的。在那一霎，我好似悟到了些什么，心里活泛了许多，胆子也大了许多，但呼吸却越来越是不畅，眼前还一阵阵眩晕。我赶紧闭上嘴，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好了许多，我正要轻轻走过去，就听已经走到楼梯拐角处的“杜洛克”杜凯朝我招手：“晓东，你还在教室门口干什么，快走吧，又开始滴雨点了！”
我有心假装没听见，但杜凯就站在那里等我，俨然一副我不过去他就不离开的架势。那一刻，我真恨不得一拳打爆他的眼镜，正是这么紧要的关头，他却横来插上这么一杠子。杨宁老师却听见了，她直起身，抱着那一摞厚厚的试卷，走下讲台，嘴角还是挂着那么一抹淡淡的笑意：“晓东，你的同学叫你呢，你怎么还不走，有事吗？”
我还能怎么说，只能说：“没事，老师，我正要离开呢。”这时，杨老师已走到我身旁，我俩几乎同时走出。远远看去，我俩并肩走着，还说着话，杨老师还微微的笑了，她笑起来真好看。这个画面直令杜凯瞠目结舌，差点惊掉了下巴。
待杨老师回了办公室、我走到杜凯身旁的时候，他小声问我：“你跟英语老师聊什么呢，杨老师还笑了？”我很不耐烦，甚至有些咬牙切齿：“要你管，你特喵的事真多！”还没走下楼梯，我忽然意识到什么，杜洛克可是个碎嘴子，什么话到了他嘴里就变味了，便缓和了一下语气：“没说什么，还不是考试的事儿？她是老师，她问话，我能不回答？换做是你，你敢吗？别想太多，你这家伙！”杜凯却还是蹙着眉峰：“我怎么感觉你俩有事呢！”我冷笑一声：“你别感觉，别乱嚼舌根子，后果自负！”
“可是，你俩并肩走啊，我从没见过杨老师对哪个学生这么笑过……”
“她是怎么笑的，你神经病啊，那你以为是咋回事？”
“我以为你俩有一腿。”
我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不是故意打个哈哈，而是听到这句话没忍住内心的喜悦，“你这人真是神经过敏，真的有病了，你快去医院看看吧。杨老师那么漂亮，谁不喜欢？我倒是想呀，但杨老师不想呀，对吧？这顶什么用，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呢。”
我扬长而去，心情瞬时开朗起来，不是因为雨停了，彩虹出来了。我推着自行车走出学校大门看到对过那块大石头时，下意识地想起了李明华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