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关上的轻响,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林清瑶如同惊弓之鸟,猛地从沙发上弹起,踉跄着后退,脊背紧紧抵住冰冷的墙壁,仿佛这样才能获得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她惊恐地瞪着云砚,双手无意识地攥紧衣角,指节发白。
“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进来的?出去!请你出去!”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助的抗拒。
云砚没有逼近,他就站在进门的位置,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个“家”。客厅狭窄而陈旧,家具简单,但收拾得还算整洁。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紧闭的窗帘,刻意调高音量的电视,以及少女那惊惶失措的眼神,共同勾勒出一座无形的牢笼。
“我不会伤害你。”云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不由自主想去相信的稳定感,“我只是一个……或许能理解你处境的人。”
他指了指沙发:“我们可以坐下谈吗?或者,你就站在那里听我说完。”
林清瑶没有动,依旧死死地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
云砚也不强求,他开始陈述,如同在做一个观察报告:“林清瑶,十七岁,江城一中高三学生,目前已休学三个月。休学原因:在校期间及居住小区周边,频繁发生难以解释的‘意外’事件。包括但不限于:为躲避失控单车导致消防栓爆裂;期望雨天停运却引发区域短暂停电;考试时期望安静导致隔壁工地突发设备故障……”
他一桩桩,一件件,平静地列举着那些被学校、邻居乃至家人视为“晦气”、“灾星”标志的事件。这些都是系统从网络角落、社区流言及零星新闻报道中整合出来的信息。
每听他说出一件,林清瑶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这些事件是她噩梦的源泉,是她被孤立、被恐惧的罪证,如今被一个陌生人如此清晰地揭露出来,无异于将她结痂的伤疤再次血淋淋地撕开。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她哽咽着,几乎要瘫软下去。
“但这些事件的共同点,”云砚话锋一转,目光如炬地看向她,“并非源于你的‘不幸’或‘诅咒’。恰恰相反,它们都源于你内心深处,某个一闪而过的、微小的‘期望’。”
林清瑶猛地抬头,泪眼婆娑中带着一丝茫然和震惊。
“躲开单车,是期望自身安全;期望停雨,是期望出行顺利;期望考试安静,是期望发挥正常……”云砚缓缓说道,“你的‘期望’本身没有错。错的是,实现这些期望的‘方式’和‘代价’,完全失控了。”
他向前走了一小步,拉近了一些距离,但依旧保持着安全空间。
“你拥有的,并非厄运,而是一种……扭曲的、不受控制的‘绝对幸运’。”云砚说出了那个残酷的真相,“它听到了你的愿望,却用最直接、最不顾后果、最扭曲现实规则的方式去实现它。它救了一只猫,就可能砸伤一个人;它让你避免了小麻烦,却可能引发更大的灾难。”
林清瑶呆呆地看着他,大脑仿佛被重锤击中,一片空白。长久以来,她一直认为自己是被厄运缠身,是个不祥之人。从未有人告诉她,这一切的根源,竟是……“幸运”?
“幸运……?”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破碎,“这算什么幸运……这明明是……魔鬼的玩笑……”
泪水再次决堤,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混杂了巨大的委屈、荒谬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终于,有人看穿了这表象,触碰到了那令人绝望的真相!
看着崩溃哭泣的少女,云砚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知道,需要给她时间消化这个颠覆性的认知。
他环顾这个昏暗的囚笼。这里囚禁的不仅仅是一个少女的身体,更是一个被自身力量折磨、被世界误解的灵魂。她渴望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渴望安全,渴望被接纳,而她的能力,却将她每一次微小的渴望,都变成了毁灭性的现实扭曲。
这是一个比直面魔尊的毁灭意志,更加复杂和令人心碎的局面。
过了许久,林清瑶的哭声渐渐微弱,变成了一种无力的抽噎。她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云砚,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你……你真的……能理解?”
云砚迎着她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能。而且,我或许能帮你。”
无声的囚徒,似乎看到了一丝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