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班的时候，姚波早早就在业务科办公区等许言了，尽管许言原来的工位肯定是要转给姚波的，但姚波还是很“乖巧”的先坐在了那张曾经让许言受尽屈辱的椅子上。
当电梯门打开，许言一眼就看那张椅子上坐着的姚波，他立刻微微仰起了下巴，直直走向经理办公室。姚波当然也看见了许言，他赶忙在脸上皱起了笑，起身微躬招呼道：“许经理！”
许言也不知道自己的双腿为什么突然停在了姚波面前，他慢慢过脸来就道：“哟，姚主任！这么勤快呀？挺好！”
不知道姚波有没有听出许言话里的阴阳怪气，他接着话茬说道：“许经理，人事那边让我今天就来报道，秘书处那边已经把我的工作关系转来业务科了，我这儿等着您安排工作呢！”
“哦！”许言装出一幅认真的样子说道：“业务科嘛，当然就是业务嘛，内容包括产品、客户，再细分就多了，材料、样品、物流、厂家、代理商、航运、汇率等等等等，不是一天两天能掌握的，得有一个过程，你呢，就先从学习工作流程、业务规章开始吧！等通过了一期考核，我再给你安排个组长带你好吧？”
看着许言说完就要走，姚波忙开口拦了下：“欸，许经理……”可他又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于许言的安排姚波当然是不满意的，让他跟新人一样学习业务规章什么的，简直就是把他扔进了废纸篓里，谁会在百忙之中，抽空去关注一个在角落里独自看规章的人呀？这种人不是被上面硬塞进来的新人，就是犯了错被停职流放到犄角旮旯的罪人。
然后，还要找个来带他？姚波是来当主任的，试想下，有哪个人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业务能力，认认真真的传授给一个马上要骑在你头上的人？
许言知道姚波还有话说，他停下了还没迈出的脚步，接着说道：“还有，工位嘛，你既然喜欢这里，就先坐这里吧？不过有一点，业务科有个规矩，这个工位谁坐，谁就负责卫生保洁，上班期间一天打扫三次，还有，特别是椅子一定要摆正，尤其是你离开工位的时候。你别见怪，这个是业务科的传统，你要知道我们这儿每天有那么多数据要核算，不能出一点错，所以，要先养成认真务实的好习惯，好了，就这样吧！”
姚波还想说点什么，可许言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姚波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愤恨，无可奈何地冲着那个空空的工位坐了下去。
当然，姚波不可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他虽然不明白许言为什么对他充满了敌意，但他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于是，他开始游走在各个业务组之间，找出那些个近年来数量特别大的订单，开始琢磨和学习整个流程，不明白的地方就去找业务组长请教。
而许言在经理办公室百页窗的缝隙里始终关注着姚波的一举一动，看到姚波常常跟没头苍蝇似的在办公区之间来回穿梭，心里头就莫名地漫起一丝满足感。有时候业务组长们正忙着没空搭理姚波，他就只好尴尬地站在人家工位后等着，等着人家突然想起他来。
许言的嘴角常嘟囔起“活该”两个字。但是，姚波对许言让他负责“照顾”的椅子倒真是一丝不苟，每当他离开座位的时候，他总不忘把椅子摆正塞进工位，甚至有一次中饭吃饭走得急，都到食堂了排上队了，还要急着赶回来把椅子摆好。就这一两天的时间里，“摆正椅子”几乎成了姚波肌肉里的记忆了。
不过，总体上许言还是满意姚波现在的状态的，一来，业务这东西，是要有人认真带教，一步步踏踏实实的来。要是自己走野路子，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学着，即便是上手了，那也满身的窟窿，越是关键的时候越顶不上去。
许言心想，就让姚波这个孤魂野鬼在业务科这么飘下去吧！
最终也就是个三脚猫的业务水平。过些日子自己就走了，现在也就懒得操这份心了。
一转眼又到周五了，许言的公示期也结束。一大早，史松林在班车站拉着许言调侃了起来：“许大经理，今天要发正式任命的通告了！怎么样，心情如何？这下子，扬眉吐气，得意洋洋了吧？”
许言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道：“哼，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呀？我才不搞小人得志那一套呢！”
“你少来！”史松林反驳道：“这些年，你是一心只在业务科，两耳不闻窗外事啊！我可是看尽人间冷暖哟！从基层起来的，哪一个不是信誓旦旦要帮员工争取利益，要为公司创造效益，可到头来呢，只有越端越高的架子和永远往下摊派不完的工作。”
“你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许言认真地说道。
“拉倒吧！”史松林对许言的话有些不屑一顾，但他还是留着情面说道：“我不管你是不是那样的人，我只看中一点，你当了官，别跟我面前端架子打官腔就行。”
“你这儿都说到哪去了！实话说，这官儿我也干不长！”想到史松林马上就要投来的不解的神情，许言马上改口说道：“哎呀，跟你说了你也不信，哎呀，无所谓了，咱不说这个了！你放心，在你这儿，我还是我哈！”
“今天恐怕不是了！”史松林反驳道。
“这又是啥意思呀？”听着松林今天说得话，许言感觉混身不自在。
“今天早上，只要公告一发，你今天中午就得去小食常吃饭了！”史松林说道。
“不可能，就算发了公告，总务科给我开小食堂的权限，怎么着也得一到两个工作日吧？”许言说道。
“呵呵，那你小看他们了！”史松林冷笑着说道：“你别看公司里头正经事都办得拖拖拉拉的，可这种巴结领导的事效率可高了！你信不信，今天早上总务就会给你发邀请邮件，让您中午光临三楼小食堂！”
“我觉得不可能！”
“不信你就走着瞧。实话告诉你，昨天总务的流程就到了人事科了，开通食堂权限的流程和你的人事任命流程会一起通过的。”说着，史松林顺手拿起许言挂在身前的工牌，看着工牌说道：“哎哟，从今往后呀，你这张工牌的身份可不一样咯！”
“真的假的？”许言有些不敢相信，他皱着眉问道。
“哎，你都去小食堂了，你中午带的饭就送给我呗！反正你也不吃了！”史松林坏笑着说道。
“那不行！”许言不假思索的应道：“过几天请你吃大餐都行，这盒饭你可别想！”
“哎哟！有什么了不起的！”史松林还是一脸坏笑：“不就是安欣给你的吗？你别忘了，你演讲那天，可是我把安欣放进公司的！不然，你能发挥好？你还是想想怎么感谢我吧！”
“好，好，当然得多谢你啦！”许言的谢意表达得有些随意，不过，借着敷衍的神情，他后面的话倒是很认真：“哎，你上回说，我要是突然挂了，公司保险、抚恤什么的有一百万呢，是真的吗？”
“你怎么又来了！你是得什么病了吗？”史松林不耐烦地问道。
“你就当我是有病吧，快说下嘛！”许言催促道。
“有病去看啊！我又不治不了！”
眼看这话题要被史松林顶回去了，许言忙放低语调求情道：“我不就是好奇吗？说说呗，好不容易竞聘上位了，我又不是喜欢托大耍横的人，就剩这点好处了，你说说呗，也让我高兴高兴嘛！”
“切，高兴个毛线啊！”史松林被许言的奇怪理论逗笑了，他冷笑一声说道：“不是有一百万，是不超过一百万，不过，总体上也少不了多少，公司给员工买了意外险，每个级别不一样，按工资收入划档，这是一大块，加上抚恤金、科室慰问金什么的，加一块差不多吧！”
“意外险？那不是有些情况还不赔？”许言有些着急了。
“不会的，保险理赔要走保险公司流程，要很长时间，所以公司一般会先垫付，特别是身体方面的，有家属来公司闹过，拿出一大堆职业病证明，公司当场就怂了，所以呀，公司才给大家买了保险，要是保险公司理赔了最好，就算不赔，公司也就垫付了，不会找你要回来的，可以了吧，满意了？”史松林不耐烦地说道。
“我知道了！”许言补充道：“不过我要是挂了，你拼了命了也要让安欣拿到这笔钱哟！”
“神经病！”史松林骂着，接着话锋一转又说道：“好啊，不过，我要百分三十的提成！”
“我呸！”许言吃了惊说道：“你倒是什么钱都赚啊！”
“不行算了！”松林以退为进。
“行，行！”许言看似妥协地说道：“到时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切！”史松林看着许言两人一块笑了。
许言放心了，他明白松林的为人，现在只当是玩笑，真到了那一天，他一定会想尽办法为他善后的。所以，许言此刻的笑容是从心里顺着胸口爬到脸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