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途中，依旧是我与绿容共乘一车，小画师则扭捏地与车夫同坐，车厢内一片静谧。
马车驶入繁华的永和城，绿容在红袖招门前下车，她向我轻轻欠身，柔声谢道：“慕瑶姑娘，多谢你带我见此光景，绿容铭记于心。”
我满眼担忧地望着她：“你……日后还能这般出城吗？”
她这般弱质女子孤身在外，实在令人忧心，我心中已悄然有了计较。
“不妨事的。”
绿容对我狡黠一笑：“我如今在楼中尚有几分分量，带上一两位护卫出城，只说是去祭拜神佛，妈妈会应允的。”
我不知青楼中的规矩究竟如何，若妓子们当真这般自由，又为何……
我握紧她的手腕，郑重道：“绿容，你放心，我定会想办法的。”
我虽有银两，可若老鸨狮子大开口，定然是远远不够的。
不过，我心中已有了打算。
就在此时，一直静听我们对话的小画师犹豫着开口：“绿容姑娘，”他声音紧张，“为你赎身……需要多少银钱？”
绿容一怔，眼眸中泛起温柔笑意：“你当真是画痴了，像我这样的花魁，身价何等之高！便是将你这身骨头拆了卖掉，也赎不起的。”
我睁开天眼望去，只见红袖招整座楼宇宛如一头择人而噬的漆黑巨兽，无数女子的痛哭与怨气在其中缠绕翻涌。
其间，偶尔能瞥见几缕微弱的功德金光——想来楼中虽处污泥，仍有心如莲花之人。
再看绿容，她的身影似要被这黑暗吞噬，然而因果牵引之下，一个金额清晰地浮现在我心头。
我咬牙道：“三千两。”
三千两，便能斩断她与红袖招的牵绊。
“什么？”小画师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我所言是绿容的身价。
绿容却苦笑道：“慕瑶姑娘，莫要逗他了，他这般老实，怕是会当真的。”
她转而对小画师认真道：“小画师，你还是回去潜心作画吧。三千两银子……我如今正是鼎盛之时，留在这儿好歹能再多挣几个三千两，妈妈绝不会同意赎身的。”
“更何况，”她轻叹一声，“我知道你们觉得这楼中无好人，可妈妈已经在尽力为我们周旋了。毕竟在这城中开青楼，若无一二大人物扶持，她一个过气的老花魁，又怎能有这般能耐？”
我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小书生，我回去便能凑齐三千两，有法子为绿容赎身。到时候，劳烦你将她送至关外云浮公主与白骨将军处，那里有宋和与咏娘相伴，虽清静了些，却远比此处安全。”
绿容大惊，连忙推辞：“慕瑶姑娘，我……”
小书生却握紧拳头，脸颊涨得通红，目光灼灼地凝视着绿容：“姑娘！”
他语气坚定：“绿容姑娘，你暂且再委屈些时日，我也能凑够银两的！我不要你的卖身契，你尽管撕了它，重获自由便是。”
他又转向我：“慕瑶姑娘，你是大好人！我定然也能凑够钱，若是你先垫付，我日后必定还你！”
说罢，他背起自己的画作，转身匆匆跑远了。
绿容望着他的背影，唇角微抿，轻声叹息：“果然是个痴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