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四月中旬，一个星期六的下午，下课以后，李建国对我说：“班长，这几天我的胃里不太舒服。到医务室去检查，医生说我是‘胃亏肉’。我确实好多天没见到荤腥了。现在兜里没有钱，只能让你给我治这个病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想让我请客。我说：“咱哥俩儿没说的，让我请客可以，你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你说你‘胃亏肉’，我现在也是‘胃亏肉’，还想让你请客呢。”
“怎么的，想一毛不拔？”李建国威胁说。“今天你请也得请，不请也得请，我现在掌握你一个天大的秘密，你要是不请客，我就把你的秘密在全班公开！”
我一听，吓了一跳，以为我和晓雯的事被李建国发现了。心想，这客不能不请了，必须把他的嘴堵上。不过，我仍然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我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嘴硬是不是？”李建国说。“你不是没有秘密吗？下星期一我就让全班同学都知道你那点儿破事儿。”
“到底什么事儿？”我试探着问。
“不请客我不告诉你。”李建国说。
“你要是想吃肉就直说。”我说。“趁我现在兜里还有几块钱，就让你敲一回竹杠。”我一边说一边和李建国朝校门外走去。
“一看你那那做贼心虚的样子，要是没事儿才怪了。”李建国说。
李建国的话让我有一种被人忽悠了的感觉，我估计不一定有什么把柄攥在他手里，可是已经答应他了，不好再反悔，只好带他进了校外的一个饭店。李建国说他不喝白酒，只喝啤酒。为了弄清楚是不是被他涮了，我只好任他敲诈，要了两个菜，半斤白酒和一瓶啤酒。给李建国倒了满满一杯啤酒之后，我说：“我菜也买了，酒也买了，现在该告诉我你掌握我什么秘密了吧？”
“先喝一口酒，我再告诉你。”李建国说。然后和我碰了一下杯，我们各自喝了一口。
“酒也喝了，这回你该说了吧？”我迫不急待地问。
“既然你这么着急，那我就告诉你，我发现你在偷偷谈恋爱，这不是秘密吗？”李建国洋洋得意地说。
我一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想他怎么能知道我和晓雯的事？是不是我和晓雯有什么没注意到的地方让他发现了？我再问问，看他怎么说。“你真能胡扯！我和谁谈恋爱了？这事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你别装！”李建国得意地说。“这个秘密我是前几天发现的。”
我努力地回忆着这几天做过的事，甚至连一些细节都考虑了，也没想起来我和晓雯有什么把柄能让他抓到。于是说道：“你别跟我使诈，我能有什么秘密？你说说和我谈恋爱的那个人是谁？你要是说不出来，你就是骗吃骗喝。”
“我可是革命军人，绝对不会干那种下三滥的事。”李建国说。“我不是捕风捉影，是我亲眼所见，而且我还有证人。”
看来不止是李建国一个人发现了问题，我心里更加紧张了。心想：万一这事扩散出去，对晓雯非常不利，无论如何也要弄清楚李建国到底都知道了什么。“你说说你见到了什么，不说就这一瓶啤酒了，我不再买了。”
“你再买一瓶啤酒，我肯定告诉你我看到了什么？”李建国带着威胁的口气说。“你要是不买，我不对你说，我对别人说去。”
为了晓雯，我只能任他敲诈，又去买了一瓶啤酒放在桌子上，然后说：“这回该告诉我了吧？”
“你还是有亏心事。”李建国得意地看着餐桌上的啤酒说。“不过，酒你已经买了，我也不能说话不算数。告诉你吧，我看见你好几次单独和杨红梅在一起小声地嘀嘀咕咕的，你们肯定是在谈恋爱。”
“我还当是什么秘密呢！”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觉得今天被李建国敲杠实在是太冤枉了。接着说道，“你别装疯卖傻了，我告诉你怎么回事。这几天我一共和杨红梅单独在一起谈过三次话。第一次是她对我说，她想入党，让我帮她写入党申请书。她不想让同学们知道，就单独和我谈这事。她这是要求进步的表现，我不能不帮她，她把入党申请书交上去以后，党支部让我找她谈话，后来我单独和她谈过两次话。现在你清楚了吧？多大点事儿，你还来敲诈我！”
“你别跟我打马乎眼，我估计你肯定还有大秘密，要不然你今天不会轻易上套儿！”李建国好像醒悟过来了，“你等着，等我查出你那个大秘密，就不是在这个小饭馆里喝酒了，我要让你请我到街里的大馆子喝酒。”
“家家卖烧酒，不漏是好手。我就等着你查出我那个大秘密。”我嘴里这样说，心里却暗想，以后真得提防这小子。
“就算杨红梅找你是为了入党，我不信你和她之间就那么清白。”李建国仍然不甘心。“最近我发现杨红梅上课时和你坐在一起，吃饭也和你在一个桌。”
“还不是为了入党的事说话方便吗？”我说。
“喝酒，喝酒。”李建国又和我碰了一下杯，把杯里的啤酒一口气都喝干了，然后急忙打开另一瓶啤酒，就好像我会把那瓶退回去似的。倒满了自己的酒杯之后，他做出推心置腹的样子，“你是大哥，我是老弟，你说句实话，你和杨红梅到底是不是在谈恋爱？”
我说：“我和她之间真的是纯纯的同学关系，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档子事。”
“就算你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你觉得杨红梅这个人怎么样？”李建国好像喝多了，舌头有点儿不太灵活。
“我觉得杨红梅这个人不错。”我说。
“既然你觉得她不错，今天这个酒我也不能白喝，我给你们之间搭个桥怎么样？”李建国说。“我早就看出来杨红梅对你有那个意思，可是你却像榆木疙瘩似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见李建国要给我和杨红梅牵线搭桥，我急忙摆手说：“不行，不行。”
“为什么？你没看中杨红梅？”
“不是那个意思，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我说。我想趁机摸摸李建国的底，看他是不是知道一点儿我和晓雯之间的事。
“是咱们班同学吗？”李建国问。
李建国的话让我彻底放心了，我说：“不是，是我的初中同学。”我这样说，是想把李建国关注的目标放到他看不到地方。
“既然是这样，这顿酒我可就白喝了。”李建国说。“说实话，我今天找你也是受人之托。”
“谁委托你找我的？”我好奇地问。
“魏凤兰。”李建国说。“她也看出杨红梅对你有那个意思，见你没有反应，她替杨红梅着急起来，让我找个机会问问你是啥意思。现在事情也弄清楚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见李建国想走，我心想，今天被他敲竹杠，不能便宜了他。于是说道：“你吃饱喝足了，我这儿还有不少酒没喝呢，陪我把白酒喝完，咱们一起走。”
“逞能！喝不了，你买那么多干啥？”虽然只喝了两瓶啤酒，李建国也有点儿喝过量了。
“我没说我喝不了，我是说我还没喝完。”我说。“你要是个爷们就陪我把这些白酒喝了，你要是不敢喝，你就是个娘们，赶紧走，我不用你陪我。”
被我一激，李建国犟劲上来了，说道：“革命军人死都不怕，还怕白酒？”他把酒杯放到我面前，“随便倒，把你杯子里的酒都给我也可以。”
“不都给你，给你三分之一，这合理吧？”我说。我把杯子里的酒倒给李建国一少半，然后和他碰了一下杯，说：“干了。”
“干就干。”李建国把自己的杯子里的白酒一口喝干。
我也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喝了，然后和他一起离开饭店。没想到最后那点儿白酒让李建国走路时脚都有点儿软了。我心里暗暗高兴，看魏凤兰怎么收拾你。
碰巧在学校门口遇到了散步回来的晓雯，她看了看我和李建国，问道：“你们俩喝了多少酒，把他醉成这样？”
我说：“他只喝了两瓶啤酒，我喝了半斤白酒也没怎么样，他却醉成了这样。”
晓雯瞪了我一眼，嗔怪道：“你多厉害！”
“白老师，我让他请我喝酒，是想给他搭个桥。”李建国说。
“你要给他搭什么桥？”晓雯吃惊地追问道。
“就是要给他介绍个女朋友。”李建国说。
见李建国喝多了，怕他说不清楚，我急忙向晓雯解释道：“是这么回事……”
“你先别说！”晓雯好像生气了，打断了我的话，“你把他扶到那边的台阶上，让他坐下慢慢说，我想听听他给你介绍了一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我只好按晓雯说的，把李建国扶到教学楼门口的台阶上，让李建国讲给她听。
“是这么回事，白老师，”李建国说，“我最近发现咱们班的杨红梅好像对他有那个意思，可他却木头脑袋不开窍，一点反应也没有，所以今晚我让他请客，我想借这个机会提醒他一下，给他们搭个桥。”
“你怎么知道杨红梅对他有那个意思？”晓雯问。
“最近我发现杨红梅不管是上课，还是吃饭总是不离他左右。”李建国说。
“这个桥你搭成没有？”晓雯追问道。
“班长说他有女朋友了。”
“他的女朋友是谁，是咱们班的吗？”晓雯问道。
“他说是他的初中同学，我不太相信，以前他从来没有提过。”李建国说。“我估计他是没看上杨红梅。”
这时晓雯看了我一眼，脸上终于露出微笑。对李建国说：“你这个团支书什么事都干，还给同学当媒婆。”
李建国笑嘻嘻地说：“我寻思，他是大哥，我是老弟，我现在都有女朋友了，也不能看着他跑单帮。哪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你女朋友是谁？”晓雯姐问。
“嘿，嘿……”李建国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晓雯的问题。
“他的女朋友是魏凤兰。”我替李建国说了。
“这事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晓雯说。
“我觉得这事不需要向老师汇报，所以也没有对你说。”李建国说。
“看来你还没喝醉。”晓雯说。然后她又看看我，接着说道：“以后你要注意，别喝那么多酒。喝多了容易失言、误事。”
“以后我在学校不喝酒了。”我明白晓雯的意思，怕我酒后失言，说出我们俩的事。
“你也让老师训了吧，嘿，嘿……”李建国兴灾乐祸地说。
第二天上午上课时，杨红梅仍然坐在我旁边。晓雯给我们让课时，眼睛总是往我这边看，好像很不开心。下午杨红梅换了座位，和别人同桌了。我估计可能是李建国通过魏凤兰把我已经有女朋友的消息转达给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