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坐在包厢角落的单人沙发里,手里握着一杯没动过的酒。
她穿了件藏青色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头发扎得一丝不乱。
风衣搭在椅背,手套收进了包,手腕上的红绳还在,被袖口压着,只露出一点线头。
桌上摆满了菜和酒瓶,陆承骁坐在主位,身边是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他们谈笑几句,有人举杯敬他。
他抬手喝了,动作干脆。
一个中年男人端着酒杯站起来,朝她走来。
“苏小姐是吧?”他声音很响,“陆总的人,怎么一直不动酒?不给面子啊。”
苏漾抬头看他,这人肚子微凸,领带歪了,眼神浑浊。
她站起身,接过酒杯,“我喝一点。”
对方不让她碰桌上的酒壶,直接把自己杯里的倒进她杯里,“陪陆总喝酒,得有诚意。”
液体晃出来,溅在她手背上。
她皱眉,往后退半步,“够了。”
那人没放手,反而伸手抓她胳膊,“哎,年轻人开个玩笑嘛,别这么冷——”
话没说完。
一声巨响。
整张大理石桌子被一脚踹翻,酒瓶菜盘全砸在地上,玻璃碎裂声炸开。
所有人都愣住。
陆承骁站在原地,西装外套脱了,领带依旧整齐。
他左脚踩在翻倒的桌沿上,右手垂在身侧,袖扣闪了一下光。
他看都没看那个客户,只盯着苏漾。
“我的人。”他声音不高,但整个包厢都听得到,“碰下手指头,你公司明天就破产。”
那人脸色发白,后退两步,“陆总,我……我没别的意思……”
“滚。”
两个保镖进来,架起他就往外拖。他挣扎一下,不敢说话了。
包厢里没人出声。
其他客人低头坐着,没人敢抬头。服务生站在门口,托盘都不敢放下来。
苏漾站着没动。她的酒杯还在手里,水都没洒。
陆承骁走过来。
他没看别人,径直走到她面前,抬起手。
指尖轻轻拂过她袖口,抖掉一块细小的玻璃碴。
“怕了?”他问。
声音很低,只有她听得见。
她没回答。
他又抬手,把她耳侧一缕散落的头发别到后面。
指腹擦过她耳垂,那里突然发烫。
她没躲。
他嘴角动了一下,像是松了口气。
然后他转身,对剩下的人说:“继续。”
语气平常,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有人干笑两声,举起酒杯,“陆总大气量,我们敬您。”
他点头,接过新递来的酒杯,喝了一口。
场面重新活过来,但气氛变了。
没人再提敬酒。没人再往她这边看。
苏漾慢慢坐下。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杯子还在抖,水面上有细小的波纹。
陆承骁回到主位,坐得笔直,他左手放在桌边,指节有一道破皮,渗出血丝,混进银质袖扣的缝隙里。
他没管。
但他每次举杯,都会先转头看她一眼。
一次。两次。三次。
她知道他在确认她还在。
有人想上来打招呼,他一句话就打发了。
“她累了。”他说,“别打扰。”
那人立刻退下。
苏漾终于把那杯酒放下。
她没喝。
但她没走。
陆承骁又看了她一眼,这次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她低头,发现袖口有一点红。
不是她的血。
是他的。
从袖扣蹭出来的。
她想擦掉,手伸到一半停住。
最后她没动它。
包厢门开了条缝,陈叔站在外面,朝里面看了一眼。
他没进来,只是对着陆承骁的方向轻轻点头。
陆承骁收到信号,却没有反应。
他拿起一杯清水,走过来,递到她手里。
“喝点水。”他说,“压压惊。”
她接过。
水很凉。
她小口喝下去,喉咙有点紧。
他站在她旁边,没有离开。
直到她喝完,他才俯身靠近。
呼吸落在她耳边。
“下次再有人碰你。”他说,“我不只会砸桌子。”
说完他直起身,走回主位。
举杯,微笑,应酬如常。
像刚才那个暴戾的男人不是他。
苏漾坐在原位,手还握着空杯。
她的手腕没伤。
但她感觉那一圈红痕又热了起来。
不是领带留下的。
是现在正在发生的。
她抬头看他。
他正和人说话,侧脸线条冷硬。
血从袖扣边缘渗出来,滴在裤缝上,留下一点暗痕。
没人敢提醒他。
她也没出声。
包厢里的灯亮着,照得人脸上没有阴影。
她忽然觉得喘不过气。
站起身。
“我去趟洗手间。”
她绕过满地狼藉,走向门口。
手碰到门把手时,背后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
她没回头。
拉开门。
走廊灯光照进来。
她走出去。
门在身后关上。
脚步声从后面追来。
她停下。
一只手贴上她背后的墙,撑在她耳边。
陆承骁靠得很近。
“一个人去不安全。”他说。
她没说话。
他低头,看着她头顶的发旋。
“要我陪你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