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台风天的不速之客
王洋之说过,汪薄需要找到一种不会伤害自己的情绪宣泄方式。
而某一天早晨,薄冷翠醒来,到汪薄的房间里只想偷一个吻,却发现汪薄表带松了,露出一点红痕。
他摘下汪薄的手表,前几天,或者说昨天以来汪薄都没戴过表。
手表下的一段手腕果然横着一条暗红的划痕。
王洋之与他通话,“他并没有真正地放松,或者说薄玉对他的每一次接触,仍旧能对他的精神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之前的所有适应,疏导建起来的城池,只要创伤源一来,依旧顷刻即倒。”
薄冷翠怒气很重,“薄玉,总是薄玉…”
“这需要过程,漫长的过程。”王洋之语气放缓,“现在仍是有进展的,他上一次对于薄玉的恐惧让他去自杀自毁,飙车断腿……”
“现在只是划了一道伤,伤口并不深,还有意遮挡…这就不是寻死轻生的表现。”
“这或许…也会是最后一次了。”
薄冷翠知道,这可能也只是个开始。
如果薄玉越逼越紧,那以汪薄现在的状态必定会被击垮。
“薄冷翠…”汪薄醒过来下床找他,“好冷,你起那么早干什么?”
他注意到自己手上的手表被摘了,眼中闪过一丝羞惭,似乎自残不该得到帮助与同情,而是羞耻与嘲笑。
汪薄摸薄冷翠的口袋,“你锁着我吧。”
“我也不想那么疼了。”
手铐总是比美工刀要好的,手铐总要比口崩片要好的。
他不想自残成瘾,落得满身疤痕,像个丑八怪…那样薄玉就会骂他:“哪个神经病会把自己弄成这副丑样子?!”
薄冷翠问他,“用什么划开的?什么时候?”
“昨晚,和薄玉通完电话,本来很高兴,”汪薄乖乖回答,“但是做了个梦,梦忘了,但我觉得我不该高兴。”
“醒了之后去卫生间,找东西。在客厅找到了拆快递的刀。”
薄冷翠拿出碘伏,“昨夜我为什么没听见动静?你没穿鞋?”
汪薄点头,“我不想打扰你。”
薄冷翠怒火蹭的被点燃,但上药的时候手法轻柔。
“昨晚把刀消毒了吗?”
那可是拆快递的,鬼知道混了多少细小纤维和细菌。
“拿打火机烧过了,然后等它冷了,再用的。”
薄冷翠:“……”
可以啊,都知道这么多了,却还是要用刀…
“非要痛吗?”
薄冷翠不许,“你没有这个权利了。”
汪薄渴望的手铐被戴回去,完美覆盖了伤痕。
但是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
薄冷翠回了自己卧室。
汪薄有些不安,感觉委屈,“你干嘛?又玩冷暴力?”
“我割伤我的手,又没割你的!”
薄冷翠砰地把门打开,汪薄吓了一跳。
他还拎着戒尺……
“汪小宝,你还真会气人呐。”
每每被叫这个乳名,汪薄总有一种小动物成精然后被现了原形的心虚感。
“靠!”
“薄冷翠你轻点!”
“要死啊!”
“你踏马…”
汪薄被揍得眼泪汪汪,“你踏马的有病啊,你打的居然痛…”
“不痛还叫打吗?”薄冷翠冷冷地把戒尺收回去,“跟你割手腕相比哪个痛?”
“当然屁股痛!”汪薄想摸摸屁股缓缓都被手铐限制着。
薄冷翠见他乱动,“别动。”
“一点规矩都没有。”
汪薄一万句的“我他喵的”都要脱口而出。
“就您这破手艺,还规矩?”
他咬牙切齿,“真是一鞭打碎M魂,主人我是圈外人。”
薄冷翠装作不知道他说什么,“下次再想要割手腕,也省得自己消毒了,那戒尺我都好好保养着,你什么时候想要,就来讨打。”
“我踏马的…”
汪薄又被薄冷翠眼神压制,薄冷翠又看向放戒尺的抽屉。
意思不言而喻。
就像他们在这间套房第一次重逢那样,薄冷翠依旧是那个古板的,封建的,被中国世家大族的繁文缛节,各种破礼仪传统腌透了味的假洋鬼子。
薄冷翠不许他说“我他喵的”等类似词。
汪薄:“……”
跟他过了那么久了,差点忘了这个洋鬼子是个皇汉。
“过来。”
汪薄犟嘴:“我在你腿上就没动过,过来什么呀过来!”
薄冷翠拍得清脆的一声响,“我说这个过来点。”
汪薄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过。
这个人…实在是最近对他温柔过头了,他才忘了这人是个魔鬼!
“疼。”
他哼哼“你不许打了,也不许拍了。”
薄冷翠轻笑,“怎么还是个脆皮的?”
汪薄转过脸来斜睨他,若这是漫画的话,汪薄应该会被画成那种两个横着的椭圆圈圈,眼珠子全在鄙视薄冷翠。
“你怎么知道的,我就是怎么知道的。”薄冷翠揉着他伤处,把芦荟胶涂在上面。
汪薄消去疑心,是哦,薄冷翠有他的书单,说不定会因为他把每本书都找出来看…
“我不是M。”
他不由重申一遍,“也不是精神病。”
“这不是斯德哥尔摩,也不是吊桥效应。”
不是因为救赎所以成他们现在。
而是……
他的救赎只能是,年少的梦与诗,少年仰慕却只能明面厌恨的表兄。
“当然不是。”薄冷翠的逻辑形成互文:“我对你好,所以不存在斯德哥尔摩。”
“我现在是打了你,所以不存在吊桥效应。”
“所以,”薄冷翠一本正经地搞笑之后,眼里盛满了琉璃般澄净的海,“我们是真爱。”
“滚吧你!”
汪薄羞愤地埋头进抱枕。
“我要在这里都装满监控,”薄冷翠把他翻过来抱着,伤处悬空,没让他碰到,“接入智能报警装置,检测你行为异常就会立即通知到我。”
“你…你侵犯个人隐私!”
汪薄瞪他,但后来又问,“那晚上怎么办?灯关了又看不见…”
“接热敏成像装置。”
“……”汪薄嘴角微勾,“都是你非要干的。”
“嗯,都是我变态。”薄冷翠很自觉地把锅领了背身上。
当汪薄被放在沙发上趴着玩平板的时候,他的内心激荡的是与薄冷翠相处后的余韵回甘。
但是一想到薄玉派的法务顾问还没走,就总是心里膈应。
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汪少!阙雪松的案子明天公开审理哎,去看不?”
小赵欢快地给他发消息,还加了好几个“苍天有眼”“狗狗高兴”的动图表情包。
汪薄嫌无聊:“没意思。”
“你自己去看吧,给你一天带薪假。”
然后传来的都是“谢主隆恩”“我主英明”“下辈子还跟你”的抽象表情包。
汪薄忽然觉得现在过的好像也不错?
还有人说话,还有人讨厌阙雪松。
还有人喜欢他。
薄冷翠把阳台上的猪猪们收回来,放在他趴着的沙发下的地毯上。
“猪崽们陪着爸爸。”
“外面起风了。”
天气预报说,台风过境。
思城与S市相比不可比,但台风时总比S市安全。
不过是带来数回风雨,一季寒凉。
阳台的智能窗帘自动关上,装饰用的壁橱也亮起来烘托不知道什么的氛围。
汪薄晃着手铐,那声音在更静谧了一些的空间里细密地响。
“我们好像很幸福。”
薄冷翠挑眉:“被打了趴着晾屁股的人居然觉得很幸福?”
然后就挨砸了,戴眼镜的小猪把薄冷翠的金发砸得凌乱。
“不要破坏氛围。”汪薄气鼓鼓地。
薄冷翠笑起来,把小猪放在小猪堆里。
“怎么可以丢你的小猪崽?”
他在汪薄身旁坐着,撸着汪薄的头发和脸,然后情不自禁亲了亲,“真可爱。”
汪薄哼哼唧唧,但也没拒绝。
薄冷翠身上的味道,总是那么好闻。
但忽就“砰”地一声巨响。
汪薄和薄冷翠都愣了一下,然后是细密的,齿轮转动的声音。
门锁……在被强力破除。
“搞什么?这是中国大陆啊!”汪薄觉得这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真·离谱到家了!
怎么好好待酒店里又开始刺激上了!
谁家警匪片谍战片演他家来了!
“你先打开。”薄冷翠把钥匙给他。
然后从门后的柜子里拿了高尔夫球杆。
汪薄也不甘示弱,拎好裤子就去厨房拿了辣椒面,待会糊歹徒一脸!
“薄小姐,门开了。”
开锁团队站在走廊旁,让出位置,干这行久了都知道避开,以免误伤。
薄玉的身影被猫眼后的薄冷翠看到那一刻,几乎一瞬间怒火烧完了理智。
保镖上前开门,被他挥杆击倒。
“大少,是小姐…”
薄玉看着倒地的保镖,“薄冷翠,你敢对我的人动手?”
辣椒面掉在地上,汪薄整个人都僵住了。
薄冷翠心想不好,立马把门又关住,拉了柜子抵住。
“…让妈妈进来,”汪薄害怕地拽住薄冷翠的袖口,“外面,是台风天。”
薄冷翠:“……”
他忽然感觉那些温暖而柔软的,刚刚的“幸福”,怕是要离他而去了。
薄玉坐在两人对面的沙发上,身后是她的六个保镖。
薄冷翠泡了茶,汪薄不顾烫就端过来,连放茶的竹垫都忘了拿。
但到了茶几前,又觉察出来,因为不敢让薄玉被烫到。
薄冷翠让他放下,他踯躅不前。
“行了,假惺惺的,演给谁看!”
薄玉不耐烦地喝止他们,“装什么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