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代意识烙印带来的信息如同冰水浇头,让阴影庇护所内的空气凝固。索罗斯是行走的毁灭开关,静滞之心是抵住现实咽喉的尖针——这个认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那些被抽取意识的维生舱,苏宛痛苦的面容,还有陈末被困在悖论夹缝中的身影,在艾汐眼前交替闪现。
凯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控制台上敲击,发出急促的嗒嗒声。全息屏幕上,奥米伽的监控画面显示,街上的净除者巡逻队数量增加了三倍,空中巡逻器的航线密集得如同织网。"他们在收缩包围圈。"他的声音干涩,"索罗斯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凌夜站在能量监测仪前,残破的机体发出轻微的运转声。"静滞之心的能量读数正在稳步上升。根据初代烙印的警告模型计算,留给我们的时间窗口不会超过七十二小时。"
七十二小时。三天。要么阻止索罗斯,要么看着整个现实如同泡沫般被戳破,归于混沌。
艾汐低头凝视着腕间的编辑器手环。暗银色的纹路在昏暗光线下仿佛在缓慢流淌,与她的脉搏共振。她想起初代烙印中关于"共鸣交响"的描述——那不是简单的力量叠加,而是不同意志在保持独立前提下的深度和谐。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她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初代指明了道路,我们需要盟友,需要找到其他碎片持有者。"
凌夜转过身,眼中的幽蓝光芒稳定地亮着:"主动启动大规模联机功能,风险极高。你的认知波动将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守序局的追踪系统绝非摆设。索罗斯很可能正等着我们这样做。"
"我知道风险。"艾汐抬起头,目光扫过凌夜和凯,"但被动隐藏的结果,只能是看着索罗斯刺破那个'泡沫'。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
她看向凯:"能暂时加强这里的屏蔽吗?哪怕只是争取几分钟。"
凯立刻调出庇护所的防御参数,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我可以将备用能源全部导入屏蔽层,制造一个临时性的认知黑洞。但代价是——最多支撑七分钟。七分钟后,能量过载会导致屏蔽崩溃,这里就会像烟花一样在守序局的扫描图上炸开。"
"七分钟......够了。"艾汐深吸一口气,走到空间中央盘膝坐下。凌夜和凯分立两侧,一个负责监控外部动静,一个负责稳定内部数据环境。
整个庇护所的灯光被调到最暗,只有核心设备散发着幽微的光芒。艾汐闭上眼睛,将全部意识沉入编辑器。这一次,她不再是被动接收那些杂乱的信号,而是主动地、有意识地去呼唤,去引导。
她回想起"共鸣交响"的描述,不是控制,不是吞噬,而是寻找一种和谐的频率。她将自己的意志——对陈末的牵挂,对苏宛的承诺,对真相的渴望,以及对未来的那一点微弱却坚定的希望——全部融入编辑器的力量之中。这就像在黑暗中编织一张无形的网,既要足够坚韧以传递信息,又要足够柔和以免被误认为威胁。
然后,她放开了限制。
"嗡——"
一股无形的、却磅礴浩瀚的认知波动,以艾汐为中心,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猛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这股波动穿透了层层屏蔽,穿透了奥米伽的金属与混凝土结构,甚至穿透了那无处不在的认知镇静剂场,向着更遥远、更未知的领域荡漾开去。
刹那间,艾汐的脑海中不再是之前那种模糊的杂音。她仿佛站在了一片无垠的、由意识星辰构成的星空之下!
无数光点在她"眼前"闪烁,有的微弱如萤火,有的明亮如恒星,有的充满了恐惧与逃避,有的则带着好奇与试探。这些,都是散落在各处的编辑器碎片持有者!她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一些碎片的状态——有的被深埋地下,有的在不断地移动,还有的散发着不稳定的、危险的气息。
她努力维持着这股呼唤的波动,如同在风暴中高举火炬。精神力的消耗如同开闸洪水般汹涌,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放在火上灼烧,每一条神经都在尖叫。编辑器手环变得滚烫,那些新生的银色纹路仿佛要燃烧起来。
"屏蔽层能量急剧消耗!预计剩余时间四分钟!"凯紧盯着控制台,声音急促。全息屏幕上代表屏蔽稳定性的绿色能量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
"外部检测到高能认知波动!多个来源正在尝试定位!守序局内部网络活动激增!"凌夜的传感器捕捉到了外界的反应,"三个......不,五个不同的追踪信号正在尝试锁定我们!"
艾汐咬紧牙关,牙龈因为过度用力而渗出血丝。她无视了鼻腔中开始溢出的温热液体,将感知聚焦,尝试在那片意识的星空中,锁定几个最清晰、最稳定的信号。这就像在狂风暴雨中试图辨认特定的星辰,需要极大的专注和意志力。
很快,三个光点脱颖而出,如同北斗七星中最亮的那几颗,对她的呼唤产生了明确的回应。
信号A(坚韧与守护): 感觉厚重而温暖,如同历经风霜的古老橡树,散发着一种坚定不移的守护意志。它的波动稳定而持久,位置似乎位于奥米伽某个边缘区域的深处。艾汐能感受到这个信号中蕴含的韧性,仿佛经历过无数磨难却从未动摇。
信号B(灵动与狡黠): 如同暗夜中流淌的溪水,灵动、跳跃,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狡黠。这个信号难以捉摸,位置飘忽不定,前一秒还在城市东区,下一秒就出现在西区。但它对艾汐的呼唤表现出明显的好奇,像一只谨慎的猫在观察陌生的来访者。
信号C(冰冷与锐利): 这个信号......艾汐的心猛地一沉。它极其强大,却如同出鞘的利刃,散发着毫不掩饰的冰冷、锐利和......攻击性!它的波动中充满了破坏性的谐波,仿佛随时准备撕裂任何靠近的存在。而它的位置,赫然指向——守序局总部核心区域!
几乎在锁定这三个信号的瞬间——
"噗!"
艾汐再也无法承受那巨大的精神负荷,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金纸般惨白,身体摇摇欲坠。主动联机被强行中断,脑海中的意识星空瞬间黯淡、消失。剧烈的头痛让她几乎失去意识,耳边嗡嗡作响。
"艾汐!"凌夜立刻上前扶住她。
凯也迅速切断了联机功能的能量供应,将备用能源重新分配回屏蔽层。庇护所内那令人心悸的波动缓缓平息,但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能量的余韵。
"成功了......也暴露了......"艾汐虚弱地靠在凌夜身上,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却带着一丝亮光,"我找到了......三个......"
凯没有立刻询问结果,而是飞快地分析着刚才联机时捕捉到的数据反馈。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尤其是在分析到第三个信号时,几乎倒吸一口凉气。
"艾汐,"凯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他调出那个充满攻击性信号的频谱分析图,那图线如同锯齿般尖锐、混乱,充满了破坏性的谐波,"你感知到的第三个信号......它的'频率'非常不对劲。"
他指着图谱上几个异常波峰:"看这些峰值——正常的碎片波动应该是相对平滑的曲线,但这个信号的波动充满了极致的攻击性和......一种近乎纯粹的毁灭欲望。这不像是一个正常的碎片持有者,更像是一个......被编辑器的力量反向侵蚀、或者说,被某种东西'污染'了的怪物!"
他调出守序局总部的结构图,将信号源定位在一个深层区域:"这个位置......是索罗斯的私人实验室和静滞之心的控制中心交界处。"
凯抬起头,看向艾汐,一字一句地警告道:
"如果我们要寻找盟友,这个信号,绝对不在考虑范围内。它给我的感觉......比净除者更加危险!我甚至怀疑,这会不会是静滞之心本身产生的某种......意识体。"
艾汐的心沉了下去。一个位于守序局总部核心、散发着毁灭欲望的强大碎片持有者?是索罗斯本人?还是静滞之心制造出的什么怪物?或者是被那个装置扭曲的其他碎片持有者?
主动联机,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火把,既照亮了可能的盟友,也引来了最危险的猎食者,更是将自己彻底暴露在了敌人的眼皮底下。
就在这时,凌夜的警报系统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告:"检测到多支净除者小队正在朝这个区域合围!最快的一支将在三分钟后抵达!"
七分钟的屏障,换来了三条模糊的线索和一口鲜红的代价。
阴影庇护所,不再安全。而他们刚刚发出的邀请,不知会引来朋友,还是更可怕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