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伪日追债
题记：
「别回头——太阳是假的，可刀是真的。」
在第五步踏出时，雪原骤然变得透明，像踩在薄冰之上，冰下是无数面竖立的铜镜，镜面里映出我“回头”的千万种瞬间：
——有的我驻足，被镜日切成碎片；
——有的我转身，与第三张脸重合，成为新日心；
——有的我牵着阿哑狂奔，却被自己的影子追上。
每一片“如果”都在冰下同步播放，发出细密的“咔嗒”声，像倒计时，也像牙齿打颤。
真正的太阳尚未升起，镜日已先爬高一寸，把我和阿哑的影子拉得极长，一直伸到冰层之下，与那些“回头”的倒影交叠——影子开始自己往回收，像被绞盘拖曳的缆绳。
这时，我发现冰原尽头，出现一条“背日线”——漆黑裂缝，横亘天地，只要跨过，镜日便无法直射我们。
对，是的。我和阿亚点点头，明白在影子被完全拖回去之前，越过背日线。就能同时避免冰下“镜影”破冰而出。
这时，我才知道：镜日射出的不是光，是“折射税”——每走一步，它从我们身上抽走一层“反射”：
第1层：面容细节，皮肤变得光滑无毛孔；
第2层：衣纹褶皱，布面化成镜面；
第3层：指纹，左手十指先被抹平；
若第7层被抽完，我们将成为“镜日”的活体镜面，永远映出别人的回头，而自身再无影像。
此时，我右手即将失去触觉（第7章代价），无法分辨冰面裂纹，踏错一步即破冰；阿哑则失去了“笑”，连奔跑都呈机械式，节奏不稳。
这时，冰下突然探出一只“倒影手”，抓住阿哑的脚踝——那是十分钟前“我若回头”的残影，因镜日提前，获得了部分实体。
但此时，突然更多倒影手破冰而出，目标不是杀我们，而是把我们“拉”向冰下，让真身与倒影互换，完成镜日“收债”程序。
在如此危机时刻，我着急的看向阿亚，怕她被拉走。我突然记起“无字铜镜”尚揣在怀，镜面空白，可临时“借影”——把即将被抽走的“反射”先存进镜里，延缓折射税。
不过代价是：每存一层，镜背会生出一条裂纹，当裂纹布满，镜子将碎成“原罪尘”，随风钻入心室，重新点燃“恨”火，而我已无法恨（第6章赦令），结果会把我自内部烧成空壳。
我没有思考，立即取出无字铜镜，对准自己和阿哑：
存第1层：面容细节→镜里浮现我俩毛孔；镜背出现第1条裂纹。
存第2层：衣纹→镜面映出布褶；第2条裂纹。
存第3层：我左手指纹→镜里指纹放大如年轮；第3条裂纹。
镜子开始发烫，裂纹交错成一张“网”，像随时会碎。
我咬牙继续奔跑，距离背日线还有三百步。
可是失去指纹的左手按在冰面上，光滑得抓不住摩擦力，我一次次打滑。
阿哑突然用“无表情”的脸贴近我耳侧，低声说：
「把‘决定’给我。」
我愣住——她指的是我第5章折掉的“决定权”记忆，此刻正封存在“无字铜镜”里。
若把那段记忆还她，她可替我做出“是否继续存反射”的选择，而我将再度陷入“被动”。
但我已无法恨，也无力再承担“决定”的重量。
我没办法，只好缓慢地点头，把镜面对准她额头——
“决定”记忆化成一缕银灰流光，注入她眉心。
阿哑眼神瞬间恢复“人”的灵动，却仍旧没有笑。
她抬手，主动把第4层“左手触觉”存进镜里——那是我即将失去的感官，提前支付，避免我右手彻底麻木。
裂纹增至4条，烫得镜面发红。
阿哑拽住我，用她新得的“决定”改变奔跑角度：斜向45°，借冰裂天然斜坡，滑行驶向背日线，速度翻倍，步数缩短至一百。
随之而来的折射税第5层袭来：头发色泽。
存镜→第5条裂纹，镜缘开始掉渣。
第6层：瞳孔对光反射。
存镜→第6条裂纹，镜背凸起一个“恨”字烙痕（原罪尘即将溢出）。
距离背日线：最后五十步。
镜日似乎察觉“储税”漏洞，猛然升高三尺，折射税加速，一次性抽走第7层——“影子”本身。
我们的影子被整条扯起，像黑布被拉向天空。
若影子被卷入镜日，我们仍将变成“活体镜面”。
阿哑瞬间做出“决定”：
——把“无字铜镜”当跳板，借力抛向镜日！
镜子在空中碎成六瓣（对应六层裂纹），每一瓣都映出我们被存走的“反射”，像六颗小型太阳，反向射向镜日本体。
“原罪尘”提前溢出，却在高空被镜日点燃，化作赤红火雨，落向冰原，火雨所到之处，冰下“倒影”惨叫融化。
我们趁影子尚未被完全抽离，一脚踏进“背日线”裂缝。
黑暗像布袋，瞬间兜头罩下。
镜日的光，被背日线吞没。
影子失去牵引，“啪”一声落回我们脚下，却薄得几乎透明——它只剩一层“胚布”，所有细节被火雨烧光。
我们活下来了，也几乎被剥光了“反射”。
黑暗中，唯有阿哑的左眼还残留一点光——那是“决定”记忆的最后余烬，她用它照亮前方。
我看见，裂缝尽头，立着一座“未”字形巨门，门扇无锁，却用影子做铰链——而我们的影子，薄得随时会断。
门后，传来熟悉的铜币第五声“咔”响：
——第五节颈椎，已空出位置，等待烙名。
而阿哑把最后一点光按进我掌心，低声道：
「跨进门，我们就进入‘债权人’的地址簿。
别再存任何反射——
下一步，用‘空壳’去谈判。」
我握紧那粒光，感觉它像一颗随时会熄的萤火。
我们抬脚，迈向“未”字巨门。
身后，火雨熄灭的冰原上，却有一团更黑的影子，正从我们残留的薄影里“站”起——
它没有五官，只有一张横向裂开的嘴，嘴里叼着碎裂的“无字铜镜”最后一瓣，镜背裂纹拼成一个完整的字：
「恨」
影子对我们背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笑声，
然后，它低头，把「恨」字一口吞进腹中。
——利息，已自行长出腿，追上来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