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外的马车停了许久,黎岸才终于下定决心掀帘下车。
秋风吹起她素色的裙摆,后背的伤口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头的忐忑。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向程景渡低头,也是第一次将黎家的安危,交到一个她始终看不透的人手中。
管家通报后,沈砚亲自出来迎接,神色依旧清冷:“黎大人,黎小姐,殿下在书房等候。”
穿过熟悉的回廊,竹林的沙沙声仿佛都带着压迫感。
踏入书房时,程景渡正坐在案前批阅密函,玄色常服衬得他肩线愈发挺拔,听到脚步声也未抬头,只淡淡道:“坐。”
黎岸躬身:“殿下,臣女今日前来,是想求您帮黎家一个忙。”
她刻意放低姿态,却未失分寸,目光落在程景渡手中的密函上,“丞相以‘盐运案’诬陷父亲,伪造证据,如今父亲被暂停上朝,若不能尽快查清真相,黎家恐难自保。”
程景渡这才抬眸,目光扫过黎岸紧绷的侧脸,又看向黎嵩凝重的神色,指尖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案几:“丞相构陷黎大人,与本王何干?黎家的事,该找陛下,而非本王。”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黎岸心头,她早料到他会推脱,却没想到如此直接。
她强压下心头的失落,语气依旧坚定:“殿下与丞相素来不和,若丞相扳倒父亲,下一步定会集中精力对付您。帮黎家,便是帮您自己,殿下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程景渡看着她毫不退缩的眼神,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这个女子,前几日还处处避着他,今日竟就能如此直白地与他谈“利益交换”,倒是果决。
他放下密函,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帮你可以,但本王要知道,你手中有什么值得本王出手的东西。毕竟,本王从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黎岸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那张记着吴盐商信息的纸条,递到他面前:“殿下,我们查到,丞相曾派旧部跟着江南盐商吴显做事,而吴显上个月突然暴毙。臣女怀疑,吴显的死与丞相伪造证据有关,只要找到那两个旧部,就能找到丞相构陷父亲的把柄。只是我们派去江南的人,刚到就被丞相的人阻拦,如今只能求助于您。”
程景渡拿起纸条,目光落在“吴显”二字上,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
他早已查到吴显与丞相的关联,却没想到黎岸也查到了这条线索,还敢主动拿出来与他交易。
“你倒坦诚。”程景渡将纸条放回案几,语气缓和了些,“不过,仅凭这一条线索,还不够让本王冒然与丞相对上。”
黎岸心中一紧,知道他还在试探。
她深吸一口气,索性将话说透:“臣女知道,殿下一直怀疑臣女接近太后的目的。臣女可以向殿下保证,只要黎家平安,臣女绝不会干涉朝堂之事,更不会成为殿下的阻碍。若殿下需要,臣女也可在太后面前,为殿下说话。”
这是她能拿出的最大诚意,用太后的信任,换程景渡的出手。
程景渡看着她,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这是黎岸第一次见他笑,不是朝堂上的敷衍,也不是试探时的疏离,而是带着几分了然的轻笑:“黎岸,你倒是比你父亲,更懂权衡利弊。”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里的竹林:“本王可以帮你。沈砚,立刻派人去江南,务必找到那两个侍卫,查清吴显的死因。另外,传本王的命令,让御史台弹劾丞相‘滥用私刑,阻拦查案’,给陛下施压。”
沈砚躬身应下,转身离去。
书房里只剩下三人,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黎嵩连忙起身道谢:“多谢殿下出手相助,黎家感激不尽。”
“不必谢本王,”程景渡回头看向黎岸,目光带着几分复杂。
“本王只是在做对自己有利的事。不过,黎小姐,你要记住,今日是你求本王,往后若本王有需要,你也不能推辞。”
黎岸心头一凛,知道这是程景渡的“条件”。
她躬身行礼:“臣女明白。只要不违背道义,不伤害黎家,臣女定不推辞。”
离开摄政王府时,阳光正好,黎岸却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她靠在马车上,望着窗外,晚星轻声道:“小姐,我们终于可以查清真相了,您怎么还不高兴?”
“高兴?”黎岸苦笑一声,“我们不过是从一个漩涡,跳进了另一个漩涡。
程景渡帮我们,从来都不是出于好心,往后黎家,怕是要在他与丞相之间,艰难求生了。”
而此刻的书房里,程景渡拿起那张记着吴显信息的纸条,指尖划过黎岸的字迹,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这个女子,总能在关键时刻给她惊喜,也总能让他忍不住想,她的“坦诚”背后,是否还藏着更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沈砚,”程景渡对着门外喊道,“去查黎岸及笄礼前,所有的行踪。我要知道,她的转变,到底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