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燕园四季
燕园的梧桐叶黄了又绿，池畔的荷花谢了又开。
时间如同指间流沙，悄然滑入他们在A大的第三个秋天。
物理系的教学楼依旧肃穆，图书馆的灯光也依旧常明。只是对于沈知微和秦厉而言，这里不再仅仅是知识的圣殿，更是他们共同编织未来的地方。
两人依旧保持着高中时养成的习惯——一起上课，一起泡图书馆，一起在食堂讨论刁钻的习题。只是“一起”的含义，早已不同往日。
他们住在相邻的宿舍楼，每天清晨，秦厉会准时出现在沈知微楼下，手里拿着从食堂买来的豆浆油条，或者他自己在小电锅里煮的、卖相日益进步的溏心蛋和白粥。沈知微则会带着整理好的前一天课程重点，两人一边吃早餐，一边走向教室。
“昨天广义相对论那个度规张量的推导，我觉得施瓦西解那里可以换个思路……”沈知微咬着吸管，看着笔记。
秦厉接过她的笔记本，扫了一眼，顺手将她颊边一缕不听话的头发别到耳后：“嗯，用测地线方程反推确实更简洁。下午去图书馆，我把推导过程写给你看。”
动作自然亲昵，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周围的同学早已见怪不怪。这对从入学起就形影不离、颜值与智商双双在线的情侣，几乎是物理系公认的“神仙眷侣”。
大学的课程远比高中深邃广阔，竞争也更加激烈。但有了彼此的陪伴和支撑，那些晦涩难懂的公式和永无止境的实验，似乎也变得有趣起来。
他们依旧是彼此最好的“讨论对象”。常常在图书馆的角落里，为某个量子纠缠的解释或者某个宇宙学模型的边界条件争论得面红耳赤，引得旁人侧目，然后又在一方提出更优解时相视一笑，冰释前嫌。
秦厉的思维依旧天马行空，常常能提出让导师都眼前一亮的想法；而沈知微则凭借着她超强的逻辑梳理能力和严谨的实验作风，成为实验室里最受器重的助手。他们互相补充，彼此成就，合作的论文甚至发表在了核心期刊上。
学习之外的生活，也充满了平凡的甜蜜。
春天，他们会骑着单车，穿梭在燕园开满海棠花的小径，花瓣落在肩头，如同自然的祝福。沈知微坐在后座，轻轻揽着秦厉的腰，感受着风拂过脸颊的温柔。
夏天，未名湖畔的柳树下成了他们常去的纳凉地。秦厉会带上冰镇的西瓜，两人一边分享，一边看着湖里的游船和天鹅，讨论着即将到来的暑期科研项目。
秋天，是燕园最美的季节。他们喜欢在黄昏时分，沿着铺满落叶的金色大道散步。秦厉会捡起一片形状完美的银杏叶，夹进沈知微正在看的书里。
“又占我书的页码。”沈知微抗议，眼里却带着笑。
“做个书签，”秦厉理直气壮，“提醒你看到这里的时候，要想我。”
沈知微无奈地摇头，却小心地没有让那片叶子掉落。
冬天，北京会下很大的雪。他们裹得像两只熊，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校门外那家熟悉的火锅店。红油翻滚，热气氤氲，秦厉会细心地为她涮好她爱吃的毛肚和虾滑，看着她被辣得鼻尖冒汗，再递上冰镇的酸梅汤。
“慢点吃。”他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融化冰雪。
“好吃。”沈知微满足地眯起眼，像只被顺毛的猫。
生活的细节，如同涓涓细流，汇聚成温暖的海洋，将他们紧密地包裹。
当然，也会有摩擦和分歧。比如沈知微过于专注实验时会忘记吃饭，秦厉则会沉着脸将她从实验室拉出来，押去食堂；又或者秦厉偶尔因为家里那些复杂的事务心情不佳时，沈知微会安静地陪在他身边，递上一杯热茶，或者只是握紧他的手，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他们都在学着如何更好地与对方相处，如何在保持独立自我的同时，融入另一个人的生命。
大二那年暑假，他们没有回家，也没有参加海外研修，而是用竞赛和论文获得的奖金，再次背上行囊，去了西北。
在苍茫的戈壁滩上看璀璨星河，在古老的敦煌石窟里感受历史的厚重，在青海湖边看日出将湖面染成金黄。
夜晚，他们住在当地的民宿里，裹着厚厚的毯子，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这里的星空，比城市里清晰好多。”沈知微仰着头，感叹道。
秦厉侧头看着她被星光照亮的侧脸，轻声说：“但还是没有你眼睛里的亮。”
沈知微转过头，对上他专注的目光，脸颊微热：“油嘴滑舌。”
秦厉低低地笑了起来，伸手将她连人带毯子拥入怀中。“只对你。”
星空沉默，见证着戈壁滩上相拥的恋人。
回到学校，生活继续。他们开始接触更前沿的课题，面临着未来方向的选择。有迷茫，有压力，但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期待和对彼此的信任。
又是一个秋日的傍晚，两人刚从实验室出来，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李教授问我，有没有兴趣毕业后直接读他的博士，研究方向是量子信息。”沈知微说。
“张院士也找了我，关于高能物理那边的一个新项目。”秦厉接口。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跃跃欲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不同的研究方向，可能意味着未来几年，甚至更长时间，他们要面临更多的分离。
沉默地走了一段，秦厉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沈知微。
夕阳的金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边。他的表情很认真。
“知微，”他叫她的名字，省略了姓氏，带着一种亲昵的郑重，“我知道，我们可能会有不同的选择，未来也可能不会总是一帆风顺。”
沈知微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后面的话。
“但是，”他握住她的双手，目光坚定而温柔，“无论我们选择哪条路，无论未来在哪里，我都想和你一起走下去。就像我们当初约定的那样。”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天鹅绒质地的盒子，在沈知微惊讶的目光中，单膝……并没有跪下，只是微微俯身，打开了盒子。
里面并不是戒指，而是两把崭新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钥匙。一把是常见的防盗门钥匙，另一把，则带着复杂的电子芯片。
“这是我用这几年所有的奖学金和项目津贴，”秦厉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却无比清晰，“还有……家里给的一部分，买的。就在学校旁边的小区，不大，但是有个朝南的阳台，你可以在那里养你喜欢的多肉。离我们俩的实验室都不远。”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着她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眼睛：“我知道这有点突然，也可能不够正式。但是沈知微，我想给你一个家，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你愿意……收下这把钥匙吗？”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浪漫的仪式，只有两把沉甸甸的钥匙，和一个关于“家”的承诺。
沈知微看着那两把钥匙，看着秦厉眼中毫不掩饰的期待和紧张，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眼前仿佛闪过了这些年所有的画面——从圣樱学院那个冷漠的路人甲，到如今这个被他小心翼翼珍视着、计划进未来每一个细节的自己。
眼眶微微发热，她用力地回握他的手，清晰而坚定地回答：
“我愿意。”
钥匙落入掌心，带着他的体温，也带着对未来的全部承诺。
夕阳彻底沉下，华灯初上。
他们牵着手，继续向前走去，走向那个亮着温暖灯光的、属于他们的小小港湾。
燕园的四季还在轮回，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书写到最甜蜜的章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