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宫墙压得人喘不过气,冷宫内的霉味混着雪水的寒气,钻进黎岸的口鼻。她蜷缩在破败的锦被里,身上那件曾经绣着金线牡丹的宫装,如今只剩斑驳的污渍与撕裂的破口。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提着食盒的宫女面无表情地走近,将一只黑釉瓷碗放在矮桌上,碗沿还沾着未擦净的褐色药渍。“黎美人,陛下有旨,赏您个体面。”
黎岸缓缓抬眼,枯槁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她认得那碗里的东西——鸩酒,前世家族满门抄斩时,父亲饮下的,也是同样的东西。
“陛下……还说什么了?”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宫女冷笑一声:“陛下说,念在你曾伺候过的情分,留你全尸。倒是你那首辅父亲,死到临头还嘴硬,说什么‘忠君一生,竟落得这般下场’,真是可笑。”
“可笑……”黎岸低低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眶却猛地红了。她想起及笄礼时,父亲亲手为她簪上玉簪,说“我的阿岸,往后要平安顺遂”;想起自己执意入宫时,母亲红着眼眶的劝阻;更想起入宫后,她从备受宠爱的“黎美人”,沦为帝王制衡首辅的棋子,最后被弃如敝履……
她颤抖着端起黑釉碗,指尖触到冰凉的瓷壁,泪水终于砸落在碗中,漾开细小的涟漪。“若有来生……若有来生……”她闭上眼,将毒酒一饮而尽。
灼痛感从喉头蔓延至五脏六腑,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又看到了父亲的笑脸,听到了母亲的叮嘱。
“阿岸,醒醒!今日是你及笄礼,可不能赖床!”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黎岸猛地睁开眼。雕花的床顶,熟悉的熏香,还有床边母亲焦急的面容——这不是冷宫,是她在黎府的闺房!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没有灼痛,只有温热的肌肤。再看窗外,晨光正好,院中的海棠开得正艳,一如她及笄礼那天的模样。
“我……重生了?”黎岸喃喃自语,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老天有眼,竟让她回到了及笄礼这日——回到了她还未被皇权迷眼,家族还未蒙难的日子!
母亲见她发呆,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怎么了?莫非是昨夜没睡好?快起来梳洗,你父亲还在前厅等着给你簪及笄呢。”
黎岸看着母亲关切的眼神,泪水瞬间涌出。她一把抱住母亲,声音哽咽:“娘,我不走了,我再也不离开黎府了!”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入宫?皇权?那些将她碾碎的东西,她要亲手斩断!她要护着父亲,护着母亲,护着整个黎家,平安顺遂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