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满的身影消失在通道拐角,沉重的脚步声和蛙怪令人胆寒的咆哮声也随之远去,朝着防空洞深处而去。逼仄的通道入口附近,暂时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麦迎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和压抑的啜泣声。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周小满不是人类……她是怪物……刚才那诡异的一幕不断冲击着她的理智。现在,那个“怪物”去引开了更可怕的怪物,而自己……自由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求生本能就疯狂地催促她:快跑!趁现在!从那个被撞开的洞口逃出去,远离这个可怕的山洞,远离周小满,远离一切!像以前一样,一个人躲藏,一个人挣扎,虽然艰难,但至少……安全?
她连滚爬爬地挪到被蛙怪撞开的洞口边,枯藤和混凝土碎块散落一地,外面透进久违的天光,带着废墟特有的尘土气息。自由就在眼前。
可是,她的脚像灌了铅一样,无法迈出那一步。
周小满最后看她的眼神,虽然冰冷,却没有杀意,甚至有一丝……托付?还有,那半块硬邦邦的饼干……是她在这末世里,久违的、来自“他人”的、不带功利色彩的给予。尽管给予者本身已经变得如此诡异。
“如果等不到……你就自己想办法活下去。”
周小满的话在耳边回响。她真的能心安理得地一个人活下去吗?把那个(无论她变成了什么)刚刚救了她的“人”独自留在绝境里?
“她是怪物……她是怪物……”麦迎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试图坚定逃跑的念头。但另一个声音也在微弱地响起:“她刚才……救了你……她本来可以丢下你,或者……像对那只蝌蚪一样对你……”
两种念头激烈交战,让她浑身发抖。她看向幽深、传来隐约撞击和咆哮声的通道深处,又看向洞外看似安全、实则同样危机四伏的废墟。
突然,通道深处传来一声更加响亮的撞击声和蛙怪愤怒的咆哮,紧接着是某种东西坍塌的闷响!然后,一切声音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麦迎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周小满怎么样了?是被抓住了?还是……
就在这死寂的瞬间,一种强烈的、混合着负罪感、恐惧以及一丝微弱勇气的情感,压倒了独自逃生的欲望。她不能就这样走!至少……至少要确认一下!
这个决定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没有冲向洞外的自由,而是转身,捡起周小满之前遗落在地上的那根半截锈蚀钢管(周小满在冲向储备室时似乎随手放下了),像握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着通道深处挪去。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黑暗如同实质般压迫过来,远处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让她心惊肉跳。她紧紧握着钢管,手心全是冷汗。
她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地顺着声音可能传来的方向摸索。通道在这里变得如同迷宫,岔路增多。她完全失去了方向,只能凭借着对最后声响来源的模糊记忆和直觉前进。
在一个T字路口,她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还带着一点粘稠感。她吓得差点叫出声,低头用手一摸——是半只被踩得稀烂的变异蝌蚪!旁边还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和溅洒的粘液!
这里发生过战斗!周小满和蛙怪在这里交手过!
麦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蹲下身,借着从某个通风口透进的微光,看到地面上除了粘液,还有几滴暗红色的、属于人类的血迹!
周小受伤了!
她顺着血迹和打斗痕迹的方向继续往前,通道开始向下倾斜,空气越发潮湿阴冷。终于,她听到了微弱的水滴声,以及……一种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声。
她躲在一个拐角后,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
眼前是一个较大的地下洞穴,中央有一个不大的地下水池。水池边,周小满背对着她,靠在一块岩石上,左腿浸在水池里,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的身旁,躺着一只蛙怪的尸体!尸体似乎有些干瘪,尤其是头部,像是被什么吸干了一样!而另一只蛙怪不见踪影。
周小满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她的脸上沾满了粘液和血污,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不似人类的绿光,直直地盯住了麦迎藏身的方向!
麦迎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就想逃跑。
但周小满只是死死地盯着她,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几秒钟后,她眼中的绿光渐渐减弱,变回了那种深不见底的黑暗,然后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头一歪,晕倒在了水池边。
麦迎僵在原地,过了好久,才敢慢慢靠近。她看着昏迷的周小满,看着旁边那具诡异的蛙怪尸体,看着周小满腿上依旧明显的绿色脉络,心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震撼和恐惧。
这个叫周小满的女人,到底是什么?她刚才……对那只蛙怪做了什么?
但此刻,看着周小满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脸,麦迎心中那点微弱的善意和负罪感再次占据了上风。她做不到将她丢在这里等死。
麦迎咬了咬牙,费力地将周小满从水边拖开,拖到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她捡起周小满之前给她的那瓶水,小心地润湿她的嘴唇。然后,她抱着那根钢管,蜷缩在周小满身边,警惕地听着四周的动静,担任起了守夜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