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宇文独二与那群牵动人心的孩子，秦垣与孙有为便重新踏上了前往野茅山的行程。
他们照例搭乘了火车。
依旧是拥挤嘈杂的车厢，空气中弥漫着烟草、汗水和廉价脂粉的味道。
孙有为难得地没有抱怨，只是靠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逐渐从平原变为丘陵的景色，眉头微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垣则闭目养神，灵台却一片清明。
车轮与铁轨撞击，发出单调而规律的“哐当”声。
孙有为终于忍不住，凑近秦垣，压低声音道：“老秦，我这心里头，还是不踏实啊。”
“旁门左道死灰复燃，不得不重视。”
秦垣缓缓睁开眼，看向他。
“司徒恶那龟孙子，在‘红姑教’里居然只是个跑腿的。”孙有为咂咂嘴，“话说这个红姑教，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他是走南闯北多年，但是这个名号，还是头一次听。
其实不仅孙有为对“红姑教”这个名字陌生，就连秦垣也只是从师父的嘴里听到过三言两语。
据秦垣的师父说，红姑教虽然也属于旁门左道，也是为非作歹，不过他们更神秘。三百年前被天下正道剿灭时，就有传言，这并非是红姑教的总部。
至于红姑教的来历，也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有三娘教的门主之胞妹所建，也有人说红姑教的门主，实际是行阴派门主的姘头。
不过不管哪一种说法，这个红姑教的一身邪术，却无人敢忽视。
传说他们的邪法，和苗疆巫蛊之术相近。类似于一种诅咒，而且更加凶恶。
当初的正邪之战，有不少修士被红姑教的邪法折磨的惨不忍睹。
“对于红姑教，其实我了解的也不甚多。”秦垣摇了摇头，把自己所知和盘托出。
“旁门左道的余孽开始活跃起来，我猜正道领袖应该也有所闻，看来围绕旁门左道余孽的大战，很快又要爆发。”孙有为搓着手，竟有些跃跃欲试。
其实秦垣不知道，孙有为的身世和旁门左道有些恩怨。
他早就想出手，讲那些旁门左道的余孽彻底消灭。
“或许吧！”秦垣微微蹙眉，玄界开始乱了，冥司也不安分。
旁门左道的余孽死灰复燃，是在所难免之事。
秦垣继续说道：“我给宇文独二留下了灵符，属于事攻防一体。由他暗中盯着这些事宜，真要是有什么事，会通知我们。”
“他人是真不错。”提及宇文独二，孙有为颇为感叹。
他虽是窃贼，却也是侠盗。
“其实，宇文独二注定是贼盗。这就是他的命。”秦垣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哦？此话怎讲？”孙有为来了兴趣。
“你可听过，法不传六耳？”
孙有为一怔，他自然知道这句话。
道界之中，素来看重法诀传承，便有法不传六耳之说。寓意为，此法极端私密，不会，也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你是说……”孙有为的目光，忽然有些悲凉。
秦垣说道，“所以我尽量引导他别走上那一途，不然怕是会落个暴尸街头的下场。”
火车在一个名为“栖山镇”的小站缓缓停靠。
按照孙有为的说法，由此处开始，便需弃车步行，进入野茅山的外围地界。
下了火车，一股与城市截然不同的、带着草木清香和泥土气息的山风扑面而来。
栖山镇规模不大，依山而建，建筑多是些颇有年头的木石结构，街道上行人步伐悠闲，与火车上的喧嚣恍如两个世界。
两人未在镇中多作停留，只在孙有为的指引下，径直朝着镇外那条通往深山的小路走去。
起初还有樵夫和药农踩出的路径，越往深处，林木愈发茂密，山路也变得崎岖难行。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只余下斑驳的光影洒落在厚厚的落叶层上。四周寂静，只有鸟鸣虫嘶，以及两人脚踏枯枝败叶发出的“沙沙”声响。
孙有为似乎对这条路极为熟悉，在前头引路，身形灵活地在乱石与盘根错节的树根间穿梭。他一边走，一边向秦垣介绍：“再往前，过了‘横断天’，才算真正进了我们野茅山的地盘。山里规矩多，也有些天然的迷障毒瘴，外人轻易进不来。”
众所周知，茅山有两座，以长江为界，分为南北两院。
在两山之间，还有一小山。即野茅山。
而孙有为口里的横断天，其实就是这座小山的别名。
只不过此山确实有横断大山的气势，故此而得名。
秦垣默默跟随，敏锐地察觉到，随着他们的深入，周围的天地灵机开始变得活跃。
与外界的平和清灵不同，此地的灵气似乎带着一种原始的、未经驯服的野性，对于寻常修士而言，在此修炼恐怕事倍功半，甚至容易走火入魔。难怪野茅山一脉虽传承不凡，却在玄门中声名不显，这等环境，本身就是一种天然的屏障。
行了大半日，翻过一道陡峭的山梁，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前方群山万壑，一片浩瀚无边的山脉巍然耸立，主峰直插云霄，气势磅礴。
最引人注目的是，整片山脉都被一种浓得化不开的云雾所笼罩。
那云雾并非纯白，而是在夕阳余晖的渲染下，呈现出灰、白、金、紫交织的奇异色彩，缓缓流转，将山峦的细节尽数吞没，只留下些许险峻雄浑的轮廓，如同蛰伏在天地尽头的太古巨兽，散发着神秘、苍茫而又令人心悸的气息。
云雾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幽谷和连绵的原始丛林，隐隐有猛兽的咆哮与不知名异禽的啼鸣传来，更添几分凶险与未知。
“到了！”孙有为停下脚步，指着那片云雾缭绕的群山，语气中带着归家的激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老秦，你看，那就是我们野茅山的山门所在了！这‘万障云海’是我们山门的第一道天然屏障，不识路径、不通法诀者，闯入其中，九死一生。”
秦垣凝视着那片仿佛隔绝了天地的浩瀚云海，目光深邃。
他能感觉到，那云雾之中，不仅蕴含着混乱狂暴的天地之力，更隐隐有阵法波动的痕迹，与周遭险恶的地势完美结合，形成了一处易守难攻的绝地。
明明是凛冬时节，此地却宛若盛夏！
“我们只要再走过一段石梯，就到我的师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