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来访的风波过去好几天了，但土房里的气氛依然有些压抑。秦淅变得更加沉默，薛妗经常做噩梦，许绀则寸步不离地跟着谢媃，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谢媃知道，孩子们内心的安全感被动摇了。她必须想办法修复这种创伤。
周日，她决定带孩子们去一趟县城。一是散散心，二是打听办理收养手续的事宜。
“去县城？”薛妗的眼睛亮了，“真的吗？”
许绀也兴奋地跳起来：“我从来没去过县城！”
连秦淅的眼中都闪过一丝期待。
谢媃笑着点头：“真的。我们坐早班车去，下午回来。”
她仔细计算了家里的积蓄。卖草帽和鱼干攒下的钱，加上这个月省下的生活费，总共有一块两毛钱。虽然不多，但足够往返车费和一顿简单的午饭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四人就出发了。走到公社汽车站，正好赶上第一班开往县城的班车。
班车是破旧的解放牌客车，里面挤满了人，弥漫着烟草和汗水的味道。许绀紧张地抓着谢媃的手，薛妗好奇地打量着车内的陈设，秦淅则一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这是孩子们第一次坐汽车，也是第一次离开红星公社。对他们来说，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一个小时后，班车驶入县城。比起乡村，县城显然繁华许多。虽然还是土路，但街道两旁有了更多的商铺，行人的衣着也更加整齐。
“好多房子啊...”许绀趴在车窗上，惊叹道。
薛妗指着远处的一栋楼房：“妈妈你看，那楼好高！”
秦淅虽然没说话，但眼睛一直忙碌地记录着看到的一切。
下车后，谢媃先带孩子们在县城里转了一圈。他们看了百货商店，看了新华书店，还看了县中学的气派校门。
“以后你们也要上中学，上大学。”谢媃对孩子们说，“只要努力学习，就有机会来县城读书。”
薛妗用力点头：“我一定好好学习！”
许绀似懂非懂，但也跟着点头。秦淅看着中学的校门，眼中闪着向往的光芒。
中午，谢媃带孩子们在国营饭店吃饭。她狠心点了一盘炒青菜、一盘炒鸡蛋和三碗米饭，花去了六毛钱。
看着孩子们吃得香甜的样子，她觉得这钱花得值。
饭后，谢媃让秦淅带着弟妹在饭店门口等着，自己去了县民政局。她想要咨询收养手续的事宜。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听了她的来意，皱起眉头：“你要办理收养手续？有介绍信吗？有单位证明吗？”
谢媃摇摇头：“我是知青，在红星公社落户。这三个孩子是组织上安排我照顾的。”
工作人员翻了翻文件：“这种情况比较特殊。你需要公社出具证明，证明你有能力抚养这三个孩子。还要有邻居的证言，证明你们确实像一家人一样生活。”
他看了看谢媃：“最重要的是，你要有稳定的收入来源。抚养三个孩子不是小事，组织上必须确认你有这个能力。”
谢媃的心沉了下去。她现在的收入，勉强够四个人糊口，确实谈不上“稳定”。
“如果我暂时达不到要求，孩子们会被送走吗？”她担心地问。
工作人员摇摇头：“那倒不会。只要孩子们愿意跟着你，一般不会强行分离。但是想要正式办理收养手续，就必须达到这些要求。”
谢媃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他们暂时不会被分开。
从民政局出来，她看见三个孩子乖乖地等在原地。秦淅一手拉着薛妗，一手拉着许绀，像一头守护幼崽的母狮。
“妈妈！”许绀看见她，立刻跑过来，“你去了好久。”
谢媃摸摸他的头：“妈妈去办点事。走吧，我们再去新华书店看看。”
在新华书店，谢媃又狠心花三毛钱给秦淅买了一本《数学习题集》，给薛妗买了一本《作文指导》，给许绀买了一本《看图识字》。
“谢谢妈妈！”薛妗紧紧抱着新书，如获至宝。
许绀也开心地翻着彩色图画书。秦淅摩挲着习题集的封面，低声说：“太贵了...”
“知识是无价的。”谢媃微笑着说，“只要你们好好学习，妈妈花多少钱都愿意。”
回程的班车上，孩子们都累了。许绀靠在谢媃怀里睡着了，薛妗也昏昏欲睡，只有秦淅还强打精神，翻看着新买的习题集。
夕阳西下，班车驶回红星公社。走在回家的土路上，秦淅突然开口：“妈妈，今天你去民政局，是问收养手续的事吗？”
谢媃愣了一下，没想到少年如此敏锐。她点点头：“是的。妈妈想正式收养你们，这样我们就永远是合法的一家人了。”
薛妗立刻清醒了：“真的吗？那以后就没人能把我们分开了？”
“暂时还不行。”谢媃如实相告，“妈妈的收入不够稳定，达不到收养要求。”
三个孩子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秦淅突然说：“妈妈，我会帮你的。”
谢媃看向他。
少年的眼神坚定：“我会更努力地学习，将来考上学，找好工作，帮你养家。我也会多捕鱼，多干活，增加家里的收入。”
薛妗也立刻说：“我也是！我会编更多的草帽和草鞋！”
许绀虽然不太明白，但也跟着说：“我也会帮忙！”
谢媃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把三个孩子搂进怀里：“好，我们一起努力。”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谢媃简单热了剩饭，四人围坐在小桌旁吃饭。
饭后，秦淅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看书，而是坐在谢媃身边，郑重地说：“妈妈，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谢媃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什么事？”
少年深吸一口气：“我...我想考县中学。”
谢媃惊喜地看着他：“真的？那太好了！”
县中学是全县最好的中学，考上那里意味着离大学更近了一步。
秦淅点点头：“我以前觉得读书没用，像我爹那样读那么多书，最后还是...但是现在我明白了，知识本身没有错，错的是那个时代。我要像爹希望的那样，用知识改变命运。”
谢媃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这是秦淅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表达对未来的规划，也是第一次如此平静地提起父亲。
“妈妈支持你。”她最终说，“只要你肯努力，妈妈一定供你读书。”
薛妗也凑过来：“淅哥一定能考上！以后我也要考县中学！”
许绀跟着说：“我也要！”
那天晚上，谢媃在本子上记录：带孩子们去了县城，秦淅决定考县中学。虽然收养手续暂时办不了，但孩子们的态度让我感动。我们是一家人，无论有没有那张纸。
她检查系统面板，三个孩子的世界危害值大幅下降：秦淅55，薛妗54，许绀50。
秦淅的世界危害值终于降到了及格线以下，这是一个重要的里程碑。
谢媃看着熟睡的孩子们，心中充满希望。前方的路也许依然艰难，但只要他们四个人在一起，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土房里。在这个平凡的夜晚，一个不平凡的决定正在孕育——秦淅要为了这个家，为了母亲的期望，拼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