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
苦。麻。
毒汁滑进喉咙。滚进胃里。
一股甜味,爬上舌根。
像烂透了的尸体上,开出的花。
诡异。又让人头皮发麻。
疯虎感觉自己“醉”了。
不是酒。是毒。
身体里,那根金色的钉子还在烧。
带着猴子味儿。
烧得他魂魄都在打卷。
可现在,一股股阴冷的、黏糊糊的“井水”,从四面八方涌进来。
浇在钉子上。
“滋啦——”
冷。热。
在他的烂肉里,炸了。
痛!比被撕开还痛!
但……也舒服。
痒。
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痒。
痒得他想把自己的皮肉撕开,用牙去挠骨头!
【狂·噬痛】。
战纹在叫。
贪婪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着这全新的味道。
又痛。又爽。
【施暴值+1】
【施暴值+1】
……
“哈……”
他咧开嘴,笑了。
无声。
像个看见新玩具的傻孩子。
他喜欢这里。
这里的“吃的”,味道很特别。
山林里。那些偷看的眼睛。
没了。
一股恐慌,比紫黑色的毒瘴爬得更快。
一个从烂泥里钻出来的鬼虎,闯进了七绝山。
浑身冒着金烟。
他吃毒。
把巡山的蜈蚣,当零嘴,挨个吸干了。
连骨头渣子,都没剩。
这个消息,像一阵风。
带着瘟疫。
刮过每一个洞府,钻进每一个妖物的耳朵。
疯了。都疯了。
它们没见过这种怪物。
敢在百眼魔君的地盘上,这么放肆地“吃饭”。
就在这时。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地。在抖。
有节奏。
声音,从四面八方来。
从每一寸紫黑色的、冒着毒泡的烂泥底下传来。
像有上万只手,用指甲,疯狂地刮着一口蒙着人皮的鼓。
一股庞大的妖气,像一张网,从天上压下来。
网,是无数毒虫织的。
轰——!
疯虎那陶醉的、扭曲的笑,停了。
他抬起那两个还在淌血的黑窟窿,望向前方。
毒瘴,像烧开的水,在滚。在退。
一个巨大的影子,从雾里,缓缓拱了出来。
是条蜈蚣。
十丈长。通体乌金。
像最纯粹的恶意和剧毒,被捏成了这个形状。
它的身体,像一截活过来的、拆了车厢的黑色火车。
每一节甲壳,都闪着金属的冷光。
甲壳下,是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镰刀般的利足。
此刻,那上千只利足,焦躁地,疯狂地,刨着地。
发出那让人灵魂都在发颤的“沙沙”声。
最恐怖的,是它的头。
没眼睛。
只有六对,十二颗,巨大的金色复眼。
在转。
幽幽地,散着金光。
千足将军。
百眼魔君的外甥。
这七绝山,真正的大将。
“肮脏的……野虎!”
一个尖锐的声音,从蜈蚣的口器里炸开。
像无数根毒针在摩擦。
“竟敢……吞食魔君大人的子民!”
千足将军那十二颗金色的复眼,死死锁住疯虎。
怒火。杀意。
“今天,就让你尝尝……万毒噬心!”
疯虎没理它。
他那两个黑窟窿,直勾勾地,盯着那条蠕动的“长虫”。
鼻子动了动。
贪婪地嗅。
好香。
比刚才的小零嘴,浓一万倍!
这“毒”味,不是雾了。
是膏。
熬干了所有水分,只剩下精华的……毒膏!
主菜!
就是这个!能把后心那根该死的钉子,彻底泡烂、泡臭的……主菜!
疯虎破碎的脑子里,井底的疯狂,和血脉的贪婪,轰然撞在一起。
他的眼睛,亮得吓人。
成了两个熊熊燃烧的、要把这片毒瘴都点燃的黑色太阳。
“魔君的……同族?”
他缓缓歪着头,声音天真又残忍,像个孩子在呢喃。
“呵呵……”
他咧开嘴,笑了。
饥饿。疯狂。无尽的贪婪。
“你的味道……”
“……肯定不错。”
千足将军的十二颗金眼,猛地一滞。
它被那毫不掩饰的、“食物”的眼神,激怒了!
荒谬。
恐惧。
自从它舅公在此立山,哪个妖物见了它不是绕道走?
如今的妖魔,哪个不学着人样,讲究道法仪态?
撕咬?吞噬?
那是上古凶兽才干的粗鄙事!
眼前这只烂得快散架的野虎,竟敢……用看牲口的眼神看它?
“找死!”
屈辱冲昏了它的头。
它不再废话,头颅后仰,口器张开。
“噗——!”
一股墨绿色的毒液,黏稠如浆,像高压水枪,暴射而出!
“滋滋”声响。
空气扭曲,空间被腐蚀出细小的裂痕。
几滴毒液溅在毒石上,石头瞬间化作一滩冒着黑烟的脓水。
疯虎,没躲。
没防。
就那么站着。张开双臂。
像在迎接一场甘美的雨。
他要尝尝。
用自己这具破烂的身体,去尝尝。
这道“主菜”的汤汁,味道到底怎么样!
毒液,兜头盖脸地,浇在他身上。
“滋啦——!!!!!”
一声恐怖的巨响。
像把一块通红的烙铁,狠狠按在生肉上!
疯虎的身体,瞬间被浓郁的墨绿色毒雾笼罩!
煞气,像纸一样被烧穿。
皮肉,迅速溃烂、发黑,冒出大股腥臭的黄绿色烟。
痛!
像被扔进硫酸池里活活溶解!
后心的金钉子,被这霸道的毒力刺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
一冷一热,两股力量,在他体内,疯狂拉锯!
【戾·仇噬】!
战纹,在极致的痛苦下,发出兴奋到极点的嗡鸣!
他感觉到,墨绿色的毒液,正源源不断地,被转化成……燃料!
用来对抗那根钉子的燃料!
他就是个电池!
用自己的血肉和痛苦发电的……活电池!
“不够!”
疯虎从毒雾中,发出一声嘶哑、亢奋的咆哮。
“太淡了!不够!”
他往前走了一步。
那条烂得快看见骨头的腿,在地上,留下一个“滋滋”作响的毒坑。
“叫他来!”
他仰天狂笑,癫狂,扭曲,充满了要把天都拉下来陪葬的恶意!
“叫百眼来!让他亲自来……喂我!”
“哈哈哈哈!嘎嘎嘎嘎嘎——!”
千足将军懵了。
它看着那个在自己毒液里,非但没死,反而像瘾君子一样满足叫唤的怪物,十二颗复眼里,第一次,流露出恐惧。
不可能!这不合常理!
就在它愣神的瞬间。
疯虎,动了。
他猛地一跺脚,像一颗炮弹,砸向旁边一棵扭曲的毒槐!
【暴·碎界】!
“轰——!”
毒槐炸裂!
黑色的碎木和紫色的毒汁,漫天飞溅!
一层厚重的、暗红色的煞气护盾,瞬间笼罩在他身上!
又是一拳!
砸向地面!
“轰!”
第二层!
第三拳!第四拳!
他像一头失控的疯兽,为了破坏而存在,疯狂摧毁周围的一切!
毒沼、石林、古树……
一层!两层!三层!
五层血痂般的煞气护盾,层层叠叠,将他包裹!
硬抗!
老子就是要硬抗!
千足将军反应过来,发出愤怒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像山一样,碾压而来!
上千只镰刀般的利足,化作一片死亡刀林!
疯虎,不退反进!
他顶着五层护盾,迎着刀林,像一头不知死活的疯牛,狠狠撞了上去!
“铛铛铛铛铛——!”
暴雨敲打铁皮屋顶般的巨响!
护盾,瞬间被撕开三层!
无数利足,砍在他身上,带起大片碎肉和黑血!
但疯虎,不管!
他借着冲撞的力,像一块黏皮糖,死死贴在千足将军巨大的头颅上!
“咔嚓!”
他的一只爪子,被对方的前足,生生斩断!
但他不在意!
他用仅剩的另一只爪子,死死抠住对方一只磨盘大的、转动的金色复眼!
“哈!”
他笑了。
在千足将军惊恐的嘶鸣中,他张开淌血的嘴。
狠狠地,咬了下去!
不是咬眼睛。
是咬住了那根撕碎他爪子的、镰刀般的前足!
“咔嚓——!!!!!”
一声清脆到让灵魂都在发颤的崩碎声!
千足将军坚硬无比的前足,竟被他,用牙,活生生,咬断了!
疯虎叼着那截还在抽搐的断足,像叼着一根巨大的肉骨头,大口撕咬!
血肉,甲壳,筋膜……
在他嘴里,发出“嘎吱嘎吱”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千足将军发出撕心裂肺的、夹杂着痛苦与不敢置信的哀嚎。
它没见过!
没见过如此暴虐、如此可怕的妖物!
它怕了。想逃。
但疯虎,怎么可能让到嘴的“主菜”,跑了?
他三两口吞下断足,眼中黑色的火焰烧得更旺!
他狂笑着,像一只疯狗,追着那头仓皇逃窜的巨兽,不断扑上,撕咬!
扯下一只脚!
再扯下另一只!
“千足将军”,此刻早已丧胆,在毒沼中疯狂逃窜,只剩下绝望的、连绵不绝的哀鸣。
不知过了多久。
这场病态的、血腥的追猎,结束了。
千足将军,瘫在地上。
上千只利足,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庞大的身躯,像一艘被拆毁的破船,到处都是狰狞的、深可见骨的伤口。
墨绿色的血液,流了一地,把这片沼泽,染得更黏腻。
它败了。
败得如此彻底。
如此……屈辱。
疯虎,玩腻了。
他拖着同样破烂不堪,但气势却愈发癫狂的身体,一步步,走向那滩巨大的烂肉。
千足将军的六对复眼,齐齐地,绝望地,望向七绝山的最深处。
那里,是它舅公的洞府。
是它最后的希望。
“舅公……”
它发出最后一声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呻吟。
“为何……不来救我……”
“孩儿……要被……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