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食堂的拼桌
省赛的备战在周老师的组织下紧锣密鼓地展开。培训频率增加了，难度也显著提升，开始涉及更多大学物理的内容和前沿交叉学科的知识。
沈知微和秦厉之间的“一起准备”，起初只是停留在物理准备室里。他们通常会各自刷完一套题，然后针对其中的难题和拓展点进行讨论。秦厉的思路依旧天马行空却直击要害，沈知微则擅长将他的思路梳理成严谨的逻辑链条，两人配合越发默契。
但这种默契，大多时候仍局限于那间准备室，局限于物理的世界。
打破这一局面的，是一个寻常的中午。
那天培训结束得稍晚，沈知微和秦厉一前一后走出实验楼，正好赶上食堂的人流高峰。圣樱学院的食堂分为好几层，越往上环境越好，价格也越昂贵。沈知微习惯去一楼的经济窗口，而秦厉，据她所知，几乎从不在食堂出现。
她正打算像往常一样独自去解决午餐，走在她前面半步的秦厉却忽然停下脚步，侧头看她：
“一楼那家排骨饭，味道怎么样？”
沈知微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还……可以。”
“嗯。”秦厉应了一声，然后极其自然地调转方向，朝着人声鼎沸的一楼食堂走去，“去尝尝。”
沈知微站在原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汇入熙攘的人群，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要去一楼食堂？和她一起？
等她回过神，秦厉已经走出几步远，还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带着询问。
鬼使神差地，沈知微跟了上去。
一楼食堂此刻正是战场。每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队，喧闹声、餐盘碰撞声不绝于耳。穿着精致校服的学生们挤在一起，少了平日的矜持，多了几分烟火气。
秦厉的出现，像一滴水落进了滚油里，瞬间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不少人都认出了他，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射过来，带着惊讶、好奇和一丝畏惧。他所过之处，人群甚至会下意识地让开一小条缝隙。
他却仿佛毫无所觉，目光扫过各个窗口，最后定格在沈知微刚才提到的那个排骨饭窗口。队伍不算短。
“你去占位置。”他对沈知微说，语气自然得像是在分配任务，“想吃什么？我一起买。”
沈知微还想说什么，却被他轻轻推了一下肩膀。“快去，那边有个空位。”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角落里确实有两个面对面的空位。再回头，秦厉已经排进了队伍里。他身高腿长，站在一群学生中格外显眼，周围隐隐形成了一圈真空地带。
沈知微只好走过去，在靠墙的位置坐下。看着他在队伍中缓慢移动的背影，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如此嘈杂、如此具有生活气息的场景里，和他产生交集。
没过多久，秦厉端着两个堆得满满的餐盘回来了。他将其中一份排骨饭，外加一份蒸蛋和一份清炒时蔬放在她面前，然后在她对面坐下。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打了点。”他将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她。
沈知微看着餐盘里明显超出她平时饭量的食物，以及那多出来的蒸蛋和青菜，沉默地接过了筷子。
“谢谢。”她低声说。
“不客气。”秦厉已经开始吃他自己那份，动作不算优雅，却也不粗鲁。
两人面对面坐着，在喧闹的食堂角落里，形成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小空间。周围的目光依旧不断瞟来，但秦厉浑不在意，沈知微也努力学着忽略。
排骨饭的味道确实不错，米饭软硬适中，排骨炖得酥烂入味。
吃了几口，沈知微发现秦厉餐盘里的辣椒炒肉几乎没动，而他似乎对那碗免费的紫菜蛋花汤更感兴趣。
“你不吃辣？”她有些意外。他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不吃辣的人。
秦厉舀汤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她，黑眸里闪过一丝什么。“嗯，不太能吃。”
沈知微看了看自己餐盘里一点辣椒都没有的排骨，又看了看他那盘红彤彤的辣椒炒肉。“那你还打这个？”
“给你打的。”秦厉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看你太瘦了，多吃点肉。”
沈知微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心跳莫名快了一拍。她垂下眼，盯着餐盘里的辣椒炒肉，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是在关心她？
这种直白又带着点笨拙的关心，比任何复杂的试探都更具冲击力。
“我……也吃不了太辣。”她最终只是低声说了一句，然后默默地将那盘辣椒炒肉推到一边，继续吃自己的排骨和青菜。
秦厉看着她的小动作，没说什么，只是低头喝汤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这顿饭吃得有些沉默，却并不尴尬。周围的喧闹成了背景音，他们各自吃着东西，偶尔抬头，视线会有短暂的交汇，然后又迅速分开。
吃完饭，秦厉很自然地拿起两人的空餐盘，走向回收处。沈知微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熟练地将餐盘分类放好，动作流畅，没有丝毫世家子弟的架子。
走出食堂，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两人并肩走在回教学楼的林荫道上，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快到高二教学楼的分岔路口，秦厉才停下脚步，看向她：
“明天中午，还去食堂？”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更像是一个……约定。
沈知微抬起头，撞进他平静却带着某种坚持的黑眸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发现自己，似乎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秦厉脸上露出了一个清浅的、却真实的笑意。“那明天见。”
他转身，朝着七班的方向走去，步伐轻松。
沈知微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教学楼门口，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食堂的拼桌，辣椒炒肉，以及那个关于明天的约定……
生活化的细节，像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将她原本清晰的界限，冲刷得越来越模糊。
而她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想阻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