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居谷的山荆子开得正盛时,李逸站在新建的学馆廊下,看着汉生用双语写下的《水源分配约法》被刻上石碑。五年间,边学馆从狼居谷一处扩至十余所,遍布三县边境,识字率从不足一成爬升至三成,汉牧通婚的红绸每年都要挂起二十余幅——其中最热闹的,莫过于苏瑶的徒弟张明与牧民姑娘其其格的婚事,两人在西域古道开的医馆,已成往来商旅的救命站。 “先生,修订版《边声集》抄好了!”狗子捧着一卷竹简跑来,如今他已是三所学馆的总先生,竹简上新增的“巴图护学”“汉生报信”等篇目,都是李逸从文书册中摘录的牧民英雄事迹。李逸接过翻看,指尖停在“苏父救伤兵”的批注上,苏瑶恰好提着药箱走来,鬓角别着一朵山荆子花:“刚从张明的医馆回来,其其格生了个胖小子,还说要请你当义父呢。” 喜讯未过,长安的快马便踏碎了营寨的宁静。御史大夫府的差役捧着弹劾竹简,当着众将领的面宣读:“议郎李逸,私改《边声集》,杂糅牧民野史于汉典,混淆华夷之辨;纵容汉牧通婚,恐启夷狄觊觎之心,其罪当诛!”李逸接过竹简,见落款处是御史王舒的名字,眉头微微蹙起——此人素来主张“严夷夏之防”,曾多次反对边境教化。 卫青将弹劾竹简拍在案上,怒声道:“一派胡言!五年间边境冲突减少七成,粮草损耗因牧民相助降低四成,这些文书册上都有记录,岂是‘其罪当诛’能抹杀的?”话虽如此,长安的风声却已传到边地,更糟的是,匈奴新单于派来的奸细开始散布谣言,说朝廷要借学馆登记户籍,收回牧民的牧地。 夜里,李逸被一阵异响惊醒,出门便见狼居谷学馆的木板书被人劈碎,墙上用炭笔涂着“还我牧地”的字迹。苏瑶握着药箱的手微微颤抖:“白日我去牧营义诊,见几个陌生牧民游说巴图,说学馆是朝廷的眼线。”正说着,赵铁匆匆来报:“汉生在哨所外擒住个匈奴奸细,身上藏着挑拨汉牧关系的书信!” “内外夹击,是要断咱们教化的根基啊。”李逸沉声道。他连夜召集各学馆先生,将五年来的文书册尽数搬出——有学馆入学名册、边境冲突统计,还有牧民自愿归附的证词。“明日起,你等带着这些册子随苏瑶巡回义诊,让牧民看看,学馆开了五年,他们的牧群多了多少,冲突少了多少。” 苏瑶的义诊队刚出发,霍去病的银甲便出现在营外。他勒马在被劈碎的学馆前,见汉生正领着学生修补木板,当即怒喝:“把那奸细绑到牧营中央!”巴图带着牧民赶来时,正见霍去病踩着奸细的脊背,举起那封挑拨信:“这是你们新单于给的‘好处’?让你们放弃能让孩子识字、能让羊群平安的学馆,跟着他挨饿受冻?” 奸细还想狡辩,汉生已捧着双语证词上前,上面是十余位牧民首领的签名——巴图的名字虽歪扭,却刻得格外用力。“当年我爹不信学馆,是李先生用记账法帮我们找回丢的羊;去年大雪,是苏先生带着医馆救了全营的人。”汉生指着石碑上的《水源分配约法》,“这上面写着‘汉牧共饮一河水’,是我们自己愿意签的!” 巴图上前一步,将自己的弯刀拍在石桌上:“谁要毁学馆,就是和我们全族为敌!”他转头对李逸拱手,“李先生,我们牧民没读过多少书,但知道谁对我们好。这是我们联名的证词,用汉字签的名,虽不好看,却是真心。” 长安的朝堂上,汉武帝翻看着李逸呈递的文书册,“边境冲突五年减少七成”“粮草损耗降低四成”的朱批格外醒目。王舒仍在辩解:“陛下,夷狄心性难测,纵容通婚恐生后患!”卫青上前一步,将巴图等人的联名证词和张明医馆的救治记录呈上:“陛下请看,这些牧民子弟如今能识汉字、守汉礼,比坚城更能固边。李逸所做,是让民心归汉啊!” 汉武帝将文书册拍在案上,怒视王舒:“朕要的是边境长治久安,不是空谈夷夏之防!李逸治边,胜过十万甲兵!”当即下旨贬王舒为庶人,拨专款刊印修订版《边声集》,赐名《汉疆同心录》。 旨意传到边地时,苏瑶正诞下一个男婴。李逸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望着窗外汉牧子弟一同修补学馆的身影,轻声道:“就叫守文吧,守书香,传文脉。”苏瑶握住他的手,看向案上刚刊印的《汉疆同心录》,封面上“薪火相传”四个字,在烛火下泛着温暖的光。她知道,这场文化兴边的坚守,从此有了新的传承者。